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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上我把炒菜当做一门艺术,将手下的每一盘菜当做对厨艺付出的终结。杨帆被我的煞有介事弄糊涂了,她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记忆:“两年前,你不是炒了一盘又咸又老的黑鸡丁吗?”然后吃了一口回锅肉,问:“是不是我记错了?”接着又喝了一口汤,说:“还是我的胃出了问题?”等我们将晚饭吃完,杨帆对我直言不讳道:“小峰,我真不敢相信。”
饭饱之后,杨帆稍显镇静,告诉我她下午看电视的时候眼皮跳得厉害,心中憋得难受,就想到窗边透透气。还真凑巧,当她无意中朝下一望时,竟然刚好看到一辆警车驶来,而且从里面走出了四名警察。她本打算马上躲进“密室”,却又突然害怕坐以待毙,于是便打开门,上了楼顶……
杨帆虚弱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安慰她:“现在的漏网之鱼很多,到处都在死人,又不是明星大腕,躲过这阵风头就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多少有些违心,在我心目中,赵一平远比那些省长市长还重要。假如凶手不是杨帆,我将用我的生命去报复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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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重庆 一个女孩引发的血案(7)
杨帆告诉我:“小时候我见过枪毙囚犯,给我的印象太恐怖了。小峰,我真的好怕,好怕那子弹也穿过我的脑袋。在天台的时候我本准备从上面跳下去,想一了百了算了。但一站上去我就怕了,那么大的风,这么美的城市,我也害怕像他那样的痛,我怕死,我想我的妈妈了。”然后,杨帆果真就思念起了她的母亲,对前途的茫然令她忍不住恸哭起来,这是杨帆在我面前第一次高声地哭泣。哭声似乎划破了玻璃,充溢着整栋大楼,然后又奔向了附近废弃的旧工厂。我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紧接着跑去关窗户。
晚上就睡觉一事,我们又发生了一些争执。最后杨帆终于妥协,不过在她走进卧室时一再调皮地提醒:“明天该你睡里面了喔!”
我躺在沙发上,清理出所有的整元零钞,合计只有四十多块钱,而银行的账户里,至多还有两百块。我已经很久不向家中要钱,因为父母经济非常紧张。我那位医生哥哥刚从医校毕业,在成都一所医院实习,为了和嫂子按揭购房而穷得焦头烂额。我的朋友们呢?赵一平是我大学里唯一能够借到超过一百元的人,同其他人我们平淡相交,保持着谦谦君子的肤浅友谊。和这帮穷朋友出来吃饭,往往上桌之前大家都会迫不及待地吐一句:“AA啊!”况且,即使借到一点钱,我从哪里拿来还?——我已经很久未能写出满意的文字,这些日子里我总是“节流”,却难以“开源”。
这时候,杨帆突然露出一颗小脑袋,看样子似乎已经一丝不挂。见我眼神迷乱,杨帆红着脸问道:“小峰,明天能不能租几部电影碟回来看呀?”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台破电脑——但它是我文字挣钱的载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卖!当然,提到了电脑,我又想起了外面那台价值三百多的彩电,心中又稍微平静了一些。
第四天我到学校去了一趟,毕业设计算是马马虎虎地做了个交代,就只等着可有可无的答辩了。中午的时候我给赵大爷、赵二叔送别,与来的时候比起来,父子俩又憔悴苍老了不少。赵二叔提着几大包赵一平的遗物,赵大爷则紧紧地抱着赵一平的骨灰。此事的赔偿款与慰问金的最终结果是:肖云霞的家人得到了十七万元,马马虎虎满意地走了。赵大爷只得到了十一万元,本来是可以更多的,但他一心在乎的不是钱,而是那个让他断子绝孙的凶手!临上车时,赵大爷一再提醒我:“小峰啊,一抓到那个挨千刀的杨帆,你就给我电话!啊,电话……”我只有默默地点头,然后目送两位蹒跚地走上火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赵一平的骨灰带回了故乡。火车启动,赵大爷沙哑的哭声,夹杂着悠长的鸣笛,像盘旋在城市灰暗上空的鸽子。
我是从火车站步行回学校的,从中午一点到下午四点半,我的脚走得像灌了铅般沉重。但正是像这样的自我折磨,减少了我对一平死去的悲哀与愧疚。走过石门大桥时,我在桥中央良久地伫立,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飞驰而过,我感受到了桥身剧烈的颤抖。
看着灰白天际中蜿蜒东去的江水,我无法感知,赵一平在短暂飞行中拥有的刺激与撞击地面时萌生的快感。有那么一会儿,我也想飞身一跃,追随赵一平的飞翔。但是后来,我仿佛又听到了赵一平的呼喊,他对我说:“你不能来,你要照顾你的父母,你要照顾我的爷爷,你还要,照顾我们两个人的杨帆。”
我的天空在行走中逐渐明朗。我终于完全接受赵一平已死的事实,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保护杨帆生命的重要性。租了三张碟子,回到住处。开门,我扬起手中的光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而此时躺在沙发上的杨帆,正在她苍白的痛苦之中倍受折磨。
——经过四天精神及身体的折磨后,杨帆终于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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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1)
第三章 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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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感情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性障碍者服用“伟哥”一般,只有说起死去的赵一平时,才觉得彼此之间关系暧昧情感深厚。我真怕有一天,当我突破重围与杨帆Zuo爱时,我们非要大叫大声“赵一平”才能激起性欲来。
感冒。高烧。
我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屋中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
想了很久,我终于给成都的哥哥李小山打电话,乱七八糟地问:“哥,重感冒加高烧不止该怎么办?”李小山风趣地说:“这简单,送医院呗!”我说:“我们现在不在城区,只有药店,该给她吃哪些药?”李小山担忧地问:“那你先量量她的体温?”我就急躁了,说:“哥,我没温度计啊!”“药店有卖!”
“41。8度!”
“啊?你怎么不早发现?烧得这么厉害,要死人了!”哥哥在电话里大惊失色。
我心冰凉。只听哥哥在那边一阵捣鼓,列了好几种药物,说:“不吊盐水,危险得很啊!你们到底在哪里?”
搁下电话,我飞速狂奔至附近的药店,花了一百二十二块钱才买全大哥所列的药物。李小山说这些药是在没医院的特殊情况中选配的,第一次这样试,不知道灵不灵。
按照指示我给杨帆灌了几种药,她气息奄奄地睡了过去。我在旁边不断地更换着湿毛巾,一边凝望着她晶莹的睫毛,一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但觉心痛不已、酸涩不堪。换下来的毛巾像开水一般滚烫,看着杨帆乌青哆嗦的嘴唇,我真怕她马上就要走向死亡——假如她死了,我也便失去了活着的勇气与动力。
到半夜的时候,杨帆被高烧带向了癫狂。可怜的小女孩一会儿厉声高呼,一会儿惨然低吟,身体蠕动得就像一只浸泡在酒精中的蚯蚓——拼命地垂死挣扎。我又给她服了几种药,杨帆这时却清醒过来。我大喜过望,兴奋得跳了起来,高声喊道:“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杨帆苦涩地笑了笑,却以一种微弱的语调告诉我:“小峰,我不行了,我脑袋里好像有一堆火,它们快把我烧死了。”我悲从中来,紧紧握住杨帆温软而苍白的小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杨帆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没有用的,我梦到他了,他是来找我报仇的,小峰,我真的要死了……”
尽管我竭力控制,但男儿的热泪终于还是溢出了眼眶,不小心掉了一滴在她脸上。杨帆歪过头,楚楚动人地问我:“小峰,你哭了?”我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道:“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你死了,我,我,我也要和你一起死!”杨帆听得泪眼婆娑,过了一会儿,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以为她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去,但等我伸手探她鼻息的时候,杨帆竟突然睁开眼,问:“小峰,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我拼命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绝对。这时杨帆苍白的脸上滑过一丝狡黠,对我说道:“你给我唱一首歌吧,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我伤心得要死了,她还有心情和我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