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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自己的想法,看着这么弱小的鸟、这么孤单的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我、凝视着我,向我求救。如果我不照顾他,杜鹃妈妈也不会回头照顾,它就会饿、就会死,就会从这世上消失。因此即使明知道被骗了、即使明知道这样做不值得,我还是无法丢下它不管。。。。。。我想画眉鸟妈妈也是这样想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友人捧着小杜鹃,慎而重之地放回画眉的鸟巢,老鸟从园子外飞来,殷勤地喂食着贪婪的小杜鹃。鸟巢之外,是碎落一地的蛋壳。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对John说过那样的话了。
〃。。。。。。懒鬼,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睁开眼睛,研究室冰冷的白色墙壁映入我的眼帘。我抱紧怀中资料夹,才发现Ailsa大姐已经不知道去那里了。窗外的暮色西斜,而今年三十三岁的John正站在我面前,双手抱臂看着我。
〃咦?你开完会罗?〃我从塑胶椅上跳起来。
〃叫你拿个资料给我你跑到这边睡觉?晚餐取消了。〃
〃喂,是你大老远把我叫来自己却跑去开会好不好!要不是Ailsa阿姨碰到我,我现在还被关在门外咧,你还敢说!〃我大声抗议。
〃男孩子长得一张利嘴,真要不得!你要吃什么?〃
〃你下班了吗?〃
〃嗯,今天只是紧急被召来处理事情,所以才开会的。接下来就没什么要事了。〃
〃什么紧急事件?〃
〃有人告我们一个单位滥捕栖息地的动物,还虐待他们的样子。事实上也的确是,我一直不苟同他们的做法,自己不愿意离开学术巨塔,坐在实验室里就想拯救地球,就好比住在中国却想了解苏门达腊虎一样,把第一线的工作交给外行人去做,当然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活该。〃
我沉默下来,John看了我一眼,做了这么多年的忘年之交,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虽然说事隔多年,目睹别人虐待动物,对我而言就像目击杀人案一样,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他体贴地也保持缄默,陪着我走向位于研究院地下室的车库。
〃话说时间还过得真快。。。。。。记得第一次带你来这里时,你还是流着鼻涕的小鬼,现在已经变成讨厌的teenager了。〃
走下楼梯时,我的友人用手模拟我的身高变化,感叹地说。
〃不好意思喔,我这个人就是从小到大都很讨人厌。〃
〃再过三年,你就满二十岁了。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没长进?〃
我不满地瞪着他,抱紧手中的资料夹。
〃是啊,再三年我就满二十岁了,就不用你监护了。〃我说。
John听了我的话,竟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好像忽然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露出讶异的表情。
〃对喔,再三年你就成年了。〃
〃你松了一口气吧?不用再照顾我这麻烦的小鬼。〃我哼了一声。
没想到John竟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所以我只要再忍耐三年就够了,很好。〃
我睁圆了眼睛。这什么意思?是说他忍我忍很久了吗?我真的有这么麻烦吗?好歹我一上国中就自己搬出去住,也没吃他的用他的,最多就不上学让他操心一下而已。
我喊住他,但我的友人不理会我,甩着车钥匙迳自走向他那台蓝色Lexus,竟然还吹着口哨。我只好追上他。
〃喂!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了什么吗?快上车,除非你不想要晚餐了。〃
〃不要转移话题,把话给我说清楚!〃
〃去吃什么地方好呢,T市的那家西餐厅好像不错。。。。。。〃
〃John!〃
至今我在森林里,看到画眉鸟的巢,仍旧会停下伫足。
─保育学者的育儿日记 全文完─
番外二、 Happy New Year, Mr。 John!
从Christmas Eve到新年这段时间,是T市的黄金假期周。学校和公司行号全都休假,即使到了晚上十一二点,街道上还是挤满了人,离T市稍远一点的郊区,更是涌进大量渡假的人群。就连我家附近,都有莫名其妙的人跑来搭帐蓬露营。
我的友人一直到跨年的前一夜,也就是12月30日,才从喀什米尔返抵T市。他送给我奇怪的喀什米尔木雕当耶诞礼物,想要就此打发我,而且那个木雕还真不是普通的奇怪,一根长长粗粗的东西,上面还有男人的脸。
〃这什么鬼?〃我不满地拎着包装纸。
〃喀什米尔耆那教的大凶神像,做成棒棒的形状。〃
〃为什么要做成这种东西?!〃我实在质疑友人的审美观。
〃棒棒崇拜啊,你不知道吗?自古以来恒河流域一带,类似公牛或阳物的信仰都很盛行。〃John若无其事地解说。不过话是这样说,有人会送这种东西当耶诞礼物吗?
T市以往到了年末都会下雪,今年耶诞节却只下了不到三天。John语重心长地说,全球暖化的现象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以往我不太关心这种事,我和友人说,〃地球只要存活到我老死那天就好了。〃结果他回答我:
〃就是有你这种人,事情才会越来越糟。〃
〃可是这不公平啊,古人根本就没为我们着想过嘛!〃
〃错了,造成全球暖化、土地沙漠化和河川优养化种种环境污染的元凶,全都是近五十年才堆积起来的。而且越往你的时代靠近就越严重,你敢说你没有责任?〃
看到街上的孩子望着稀薄的积雪兴叹,路旁连一个雪人都看不到,我第一次赞同友人的担忧。
耶诞节过后,我很快又收到来自Chris的邀请函,他说他在跨年的晚上有场独奏发表会,希望我来观赏。我后来才发现,这位流氓先生好像真的是很有名的钢琴家,上回在街头的巨型电视营幕上,忽然看到他西装笔挺地接受访问,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邀请函有两张,Chris在信上说我可以带小女朋友一起去。可是我没有小女朋友。
〃为什么是你跟我来啊?〃
跨年的晚上,我看着身旁面无表情地将邀请函出示给服务人员的友人,心中大感不满。因为John一听说Chris邀我去,就把两张邀请函都抢了过去,还说如果我要去的话,就一定要让他陪同。
〃因为安全起见。〃
John淡淡地回答我。独奏会在T市最大的演艺厅举行,他打扮的很随性,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衬衫搭配西装裤,但却少有地把胡渣剃干净了,有轻微近视的他,甚至还戴了平常只在研究室戴的眼镜。在我眼前的John简直换了一个人,完全不像一天到晚在亚马逊丛林里攀爬的实战生态学者。
〃。。。。。。你有病啊?〃他这副样子,就算忽然递名片自我介绍是某知名文学院的莎士比亚专任教授,我也不会怀疑。
〃什么意思?〃
〃这把年纪了,忽然装斯文要干嘛?〃
〃我本来就很斯文。〃我的友人一本正经地说。
开场之前,我先拨了Chris的手机,因为我有耶诞礼物要送给他。但休息室前挤了一大堆想瞻仰流氓先生的人,我本来以为Chris大概没空接电话了,没想到竟然一打就通了,钢琴家很高兴地跟我寒喧,还指示我从某个神秘的后门进来后台。
〃喔,幼齿的,好久不见了!〃
我和John一走进后台的门,就看到Chris和Louis并肩坐在导演椅上。Chris一看到我就高兴地站起来,他这个样子我还真是认不出来,一身完美的西装扮相,脖子上还绑了领结。他一把把我抱到怀里,完全不管站在我身后的友人。
〃那之后混的好吗,小子?〃
〃嗯!〃
〃你有今晚的节目表吗?我有把孟德尔颂的诗篇42放进节目里头,啊对了,还有福雷的安魂曲,老子记得你很喜欢对吧?〃
我正要回答,就听到钢琴家身后传来巨响,原来是Louis自己从椅子上爬起来,走过来时又踩到电线,结果牵动麦克风,整个人碰地一声和地板接吻。Chris赶忙跑了回去,把作家扶了起来:〃干!不是叫你要干嘛叫老子一声吗?要是受伤怎么办啊?〃
看来这两个人还是过得很不错。
我环顾后台一周,工作人员正满头大汗地忙进忙出,但却看不到动物的身影。我期待有只猫会从背后喊我〃华生〃,但是我知道并不可能。
〃喔还有,小子,老子帮你安排了二楼第一排的票,那一般都是评审席,是声音最优的席位,不错吧,老子很上道的。啊你的小女朋友咧?〃
〃这个。。。。。。我是带我朋友来的。〃
我把John介绍给Chris,但是他们双方好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