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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上了,一五一十算得特别清楚,这关一卡,大家只好自己买了。那几天我本来打算去买的,但是连续几天的夜班忙得把这事给忘了。
我坐在马桶上,正在犯愁,突然发现门后边挂着一个粉红的塑料袋,里面隐隐约约地透着一包东西,从形状上看像是卫生巾,打开一看果然是,什么乐牌的,比我平时用的要好,柔软,而且服贴,就像上面的广告词说的一样,真是贴身的关怀,我当时就想下次就买这种牌子的。
等我换好卫生巾出来,我家人的饭也都吃完了,我赶紧吃完饭,然后抹桌子洗碗。我参加工作以后,这一类的家务基本上是由我来干的,如果我做饭,那么我可以不洗碗,如果我不做饭,我就要洗碗,当然,又做饭又洗碗的事,我也经常干。因为,我不能让我妈干,我妈也不会干,我也不能让我姥娘干,我姥娘要干我也不让她干,要不然,我姥娘会把这事说给我妈听,我姥娘要告我的状一般很讲究技巧,她老人家不说我偷懒,而是说她的手一下凉水,浑身发冷,腿上的关节老毛病又犯了,我妈一听马上又来教训我,所以不如我主动做了算了。
我在厨房里正忙着,突然听到二痒大声叫起来,“谁动我的东西了,谁动的的东西了!”嗓门很大,很野蛮。我伸头一看,二痒拎着一个粉红的塑料袋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冲着我的方向瞪眼。这时候,我妈和我姥娘正在看中央台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渴望》,两个女人正在为电视剧里的一个女人慧芳的遭遇抹眼泪,听到二痒的狮吼,马上出来问怎么回事,二痒还是大着嗓门喊:“谁动我的东西了!”
我这时候已经明白,二痒已经知道我用了她的卫生巾,但是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解释是好。我妈和我姥娘在申明自己没动二痒的东西之后,也帮着问是谁动了宝贝二痒的东西。三痒跑出来首先洗清自己说,我没动!
那么,目标就很明确了。因为,动了二痒的卫生巾的不可能是我爸和我姥爷,动了二痒的卫生巾的只可能是女的,我们家的女的,没有站出来申明自己没有动过二痒的东西的只有我了。
事实上,确实是我动了二痒的卫生巾。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二痒的卫生巾。如果我知道是二痒的,我是要考虑考虑该不该用的。我会想,哪怕我先用卫生纸抵挡一阵,再到外面去买。
但是,我当时没想到这些,我用了二痒的卫生巾,现在就夹在自己的裤裆里,我无法抵赖。
我甩着水上的水说,是我。
二痒冲着我大声喊到,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说,我那个来了,来不及了,我就用了。
二痒说,你懂不懂得尊重别人?尊重自己?!
说完,二痒把那个塑料袋狠狠地摔在了我的面前。
那时候,我不明白二痒为什么会为我用了她一片卫生巾大为光火。不说我是她的姐姐,就是她的佣人,在不知道又来不及的情况下用了女人都要用的东西,又有什么尊重不尊重?二痒那时候的眼神,充满愤怒和鄙视,让我心寒,也让我愤怒。十多年以来,这个死妮子一直打内心里瞧不起我,一直和我作对,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姐姐来看。如果动她的动东西的不是我,而是我妈、或是我姥娘、或是三痒,我想二痒都不会这样做的。二痒这死妮子是把我当作仇人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拣起那个粉红塑料袋狠狠地扔了回去。二痒拣起来又要扔向我,被三痒拉住,我姥娘和我妈也开始说话了,主要是说我的不是,说我不应该动二痒的东西,说我用了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说我这样做是不尊重人的。
我想我有必要跟她们解释清楚,但我气得说不出来话,把腰间的围裙一解,我就出了门,下了楼,到大院门口的小商店里来买卫生巾。小商店的阿姨见我脸色不好,问我怎么了,我说来十包卫生巾,什么乐牌的,十包。
商店的阿姨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要那么多干啥?
我还是说,十包。
商店里有两个小伙子看着我坏笑,我冲他们把眼一瞪,他们把脸转过去继续笑。
我抱着十包什么乐牌的卫生巾回到家,我姥娘、我妈还有三痒正围着二痒劝二痒,二痒气昂昂地正说着我的不是,好像说我没有教养什么的,我妈和我姥娘也附合着,见我进门,她们马上都不说话了。
我把一大堆卫生巾嘭地撂地她们的面前,我用一片还十包,这回该满意了吧!哪知道二痒站起来,用手一划把卫生巾全都划到地板上。我看也不看,一句话也不说,就回房间了。不一会儿,三痒跑进来,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大姐,二姐刚放假,你们别吵,你让着她好不好?
我看着三痒的纯纯的大眼睛,突然想哭。
三痒小声地问我,大姐,你那个来了?喝不喝热糖茶?
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冲三痒点点头。
来月经喝热糖水,是当年陈红梅在我家住的时候教我的。陈红梅说这是她妈教她的,我非常羡慕陈红梅有这么一个细心的妈。我妈到现在除了要求我按照她的意识生活以外,没有关心过我的心事。那时候,三痒还小,也要喝。我和陈红梅就笑话她。三痒大了一些之后,一直和我住在一个房间。只要我一喝红糖水,她就知道我来了月经。说起来,经期很有意思,非常接近的女人,长期在一起经期也会互相影响,往往相差不多,等到三痒到了来那个的年龄,我喝糖水的时候,三痒也要喝了。
三痒把糖水端来递给我。我喝下一口,心里宽敞了许多。
我对三痒说,三痒,你说这事怪大姐吗?
三痒头低下来,一句话也不说,把一支塑料发卡玩得花一样地转。
就在这时候,我妈进来了。我妈的胖乎乎的脸拉得像只夸张的茄子,嘭地一脚把门关上,说,大痒,你像个当姐的吗?你动她的东西干啥?
我说,我不知道。我来不及了。
我妈说,来不及你早干啥去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会提前。
我妈说,你这死妮子,自己的事都没把握,还像个妮子吗?!
我说,这身上的事,能由得自己吗?二痒的东西,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用一次就犯死罪了?你当妈的,咋不能主持公道呢?!
我妈说,你跟我叫啥?二痒人家大学生,你是啥?你上那个卫校要不是你姥爷,你门也进不了,你还要公道?!
这就是我妈,这话说得像当妈的说的话吗?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心里真正的委屈是我妈这句话撩出来的,这话我妈一定是憋了好长时间了,这回终于说出来了。我能说什么,我妈说的都是实话,我妈每一次剌激我都使用这些尖刻的大实话。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放声大哭,然后不顾三痒和我姥娘的劝阻跑出家门。
在下楼的时候,我听我妈对三痒和我姥娘说,这死妮子,让她走,让她走……
关于二痒的事,我从来就不打听,偶尔听我妈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说起二痒,说二痒考了托福了,差一点儿就过了,下次再考就没问题了,说二痒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得了三等奖了,说二痒给一个外国旅游团当翻译去黄山了,说二痒认识的那个美国麻省的汤姆回美国了,说美国人对中国菜非常感兴趣了,说汤姆个子有一米八五,说汤姆长得像美国总统,头发卷卷的、眼睛凹凹的、鼻子挺挺的,好像说自家的女婿一样,说二痒将来到美国去,我们家轮流去看她,我姥爷和我姥娘一批,我爸和我妈以及三痒一批,就是没有提到我。关于若干年后去美国探望二痒的事情,在家里讨论得最热火朝天,也最具体,甚至去的时候带什么穿什么都作了具体的讨论。总之,只要是能跟二痒联系到上的话题,我妈和我姥娘都会研究半天。然后,对三痒说,就要像你二姐那样,上大学,有出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不要像你大姐一样,走后门上卫校,没出息!她们没说,但我能听出来。
我又不是傻瓜!
我知道,我不可能像二痒那样上大学,带我家人去美国,因此也不可能成为她们谈论的焦点。但是我想我找对像一定要找一个大学生,我要通过这个渠道来让他们拿正眼看看我。
二痒上了大学,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重点工程,受到了全方位的政策倾斜和经济支持。有一次,从我爸妈的谈话中,我听出来,我妈每个月给二痒四百元钱,在那个时候,这个数字要比我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加在一起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