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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卫校大门附近,章晨把车子停下来,把车子交给我,吩咐我说,他先回家,让我十分钟以后再到他家。章晨的意思我明白,现在卫校来来来往往的人多,被人看到不好。虽然我对他这种做法支持,但心里很生气。怕人看见为什么把我带回来呢?
十分钟以后,我推开了章晨的家门,还是我曾经来过的那个家。章晨的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乱,是不是在他去接我之前收拾过,我看不去来。但是这一次进门后的感觉,让我觉得章晨在离婚后,似乎过得并不颓废,甚至是井井有条。
章晨把我让进里面坐下来,把一台落地电风扇打开对着我吹,调了高中低档三种不同的风量,让我选择。我说随便,章晨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用手分别试了一下三个档位的风量,选了低档的风量,并说,这个风量合适。
我真没想到,看上去粗粗大大的章晨原来还是这么心细。
说实在的,我对那台电风扇的风量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对这台电风扇的来历却有了兴趣。我突然记起,章晨结婚那天,我和其他同学一起帮他们搬过他前妻的嫁妆,其中一件就是电风扇,落地的,“扬子牌”的。
我用脚尖点了点那台旧电风扇问章晨,这什么牌的?
章晨说,“扬子”的吧。她娘家的东西,旧了,她没带走。
我说,不热了,关上吧。
没等章晨反应过来,我已用脚尖把那台旧的扬子牌电风扇关上了。
我和章晨的中午饭一直吃到下午五点钟左右。本来我要求章晨和我一起到卫校大门口吃拉面的,章晨不干,章晨说不方便。他说完不方便以后,还连问我两遍,你明白不明白。我什么不明白?不就是怕被别人看见吗?
饭是章晨一个人做的,我要帮他的忙,他不让。他说五一劳动节是劳动人民的节日,就让劳动人民表现一下吧。这句话说得很有趣,我笑笑,蹲在他的小厨房门口看他做饭。章晨从冰箱里拿出很多菜,从这一点看这顿饭他早就有准备了,也就是说,今天还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是章晨有预谋的。
章晨做饭的手艺一般,因此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我也没有故意夸他给他鼓励,我就是觉得他的手艺太平常了。
我到章晨的房里转了转,除了一台18寸的彩电,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单从这一点看他算个穷人。一张双人床很新,看上去不像是用过多长时间的,床垫也是新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是街边上的卖的廉价货。
我站在他的新床前大声地问,你这床是新的吗?
章晨正在炒什么菜,油锅炸得很响,没听清楚我说什么。
我又大声地问,你这床是新的吗?
章晨把头从厨房门里伸出来,听清楚我问什么,晃着炒菜的小铲子说,昨天刚买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问章晨这个问题,但我肯定这个问题当时对我很重要,不知道章晨会不会想得很多,我不管这些。就像我到这里来一样,我本来就没考虑那么多。
章晨的房子太小了,我随便一转身就发现了很多问题。在他小客厅的后窗上,还留着他结婚时贴的“双喜”字,我记得那是我亲手贴上的,只是经过时间太久色彩淡了许多,成了淡淡的影子。我试着想把那个喜字揭下来,但没有成功,不知道是我当时贴得太牢,还是那喜字在窗上留下的印迹太深。
章晨一共做了四个菜一个汤。说心里话,四个菜里面只有一个莴苣炒肉片我喜欢,其他三个菜,包括紫菜蛋汤,我都不喜欢吃。章晨一脸的献媚和一脸的汗把我感动了,在他问我喜欢不喜欢的时候,我违心地说,喜欢!
吃饭前,章晨急急忙忙地跑下去买回几瓶啤酒。他让我喝,我说我不喝酒,他似乎有点失望。我强调说,我本来就不喝酒。章晨只好自己喝,一大杯一大杯地喝。他喝酒的样子让我想到他的弟弟章小为。
我问,章小为现在干什么?
章晨说,在深圳,打工。
我问,他常回来吗?
章晨说,很少回来。听说在那里谈对像了,年底回来结婚。
章晨说一句话喝一口酒,好像没酒说不出话来。他说,小为真有意思,谈了个四川的女朋友,还是大学生,比他大两岁,真有意思。
我说,这有什么有意思的。
章晨说,这还没意思?
我说,正常。
章晨说,也正常,也正常。
一脸青春痘的章小为和怎样的一个四川女大学生谈对像的,成了我吃莴苣炒肉片的一味佐料。我努力地把那个比章小为大两岁的女大学生想像成一个人的样子,但后来却想像成了陈红梅。我吃着章晨做的莴苣炒肉片,给大脑提供了丰富的能量,快乐的想像宛如花朵一样频频开放。
我突然问章晨,你给陈红梅做过饭吃吗?
章晨停下喝酒,看看我,没说话,一圈啤酒泡沫附在他嘴唇周围的胡茬上,显得他的嘴特别突出。
我又问,你给陈红梅做过饭吃吗?
章晨说,做过。
我又问,做过莴苣炒肉片吗?
章晨用筷子点着桌子,说,我只会做这几个菜。
我又问,陈红梅陪你喝酒吗?
章晨说,喝。
我早就猜出来陈红梅会陪章晨喝酒的,因为我知道陈红梅能喝酒,我看到过陈红梅跟我姥爷一起喝过酒,跟我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喝过酒,跟湖北省一家药厂的推销员喝过酒,所以我知道陈红梅一定陪章晨喝过酒。
我的脸发热,我不知道陈红梅跟章晨之间还有什么。
我突然说,陈红梅在你这里睡过觉吗?
章晨盯着我说,你问这干什么?
我说,想问。
章晨说,你说呢?
我说,你说!
章晨严肃起来,把杯子一顿,大声说,没有!
我笑了。因为我相信章晨说的,不管是真是假,但我就相信这一句话。
章晨还在生气。
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说,来,我以水代酒,陪你一杯。
说完,我一饮而尽……
章晨有点醉意,但不是很醉,至少酒醉心明。我知道,就在今天,一切要发生的都会发生。我扶章晨到床上躺下的时候,又问,这床是新买的吗?
章晨用他喷着酒气的嘴崭钉截铁地说,昨天刚买的!
我很满意。我说,那我们睡觉吧。
章晨说,睡觉。
我问,你什么时候想跟我睡觉的?
章晨说,你在卫校的时候,那次游泳的时候,我教你游泳的时候。
我说过,那天,章晨没有喝醉,至少酒醉心明。
不要脸的
在我的生活中,多次听到“不要脸的”这句骂人的话。大多说是从我妈嘴里说出来的,主要是骂我的。要搞清什么是“不要脸的”,就要搞清什么是“要脸”,就要搞清什么是“脸”。
我和章晨的婚事,最先反对的是我妈。凭我妈在城里卫生系统混的熟悉程度,了解章晨的情况易如反掌,一打听就搞得非常清楚,当然,我和章晨的事她也搞得很清楚。我真佩服我妈这种本领。据我妈后来骂我时运用的一些材料看,我妈已经掌握了我第一次和章晨睡觉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了。那天,我妈提前回到家,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要我回家。我说我下班后有事,我妈说你要不回来,我就到医院把你揪回来!
我知道我妈的脾气,她说得到做得到,与其等着她到医院来把我揪回去,不如我主动回家给她骂一骂。
我回到家后,发现我爸、我姥爷、我姥娘以及我姑都被我妈召集到一起。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早从我妈的口气里感觉到,他们群贤毕至一定是要和我谈章晨的事,所以,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怎么应付,我还给章晨打了电话,把可能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章晨可能在睡觉,说话的声音有点懒散,但章晨还是给我鼓劲说,没事的,他们说什么都没用的,关键是你自己。我说,我自己明白。
我想,最先对我发难的一定是我妈,我妈在家里渐渐取代了我姥娘的发言资格,她不说话,家里的谈话气氛就出不来。当然,在我的婚姻问题上本来就应该是我妈最有发言权。正因为如此,我把重点防范的目标也定在我妈的身上。
进了家门,紧张的气氛就出来了。我妈正在狠狠地咬一根青凌凌的黄瓜,她右脸颊上的咬肌紧张地收放,像是对一个人恨之入骨一样。如果我妈是在恨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不是我还能是谁?黄瓜在我妈的嘴里慢慢地粉碎,我想我妈大概把我当作黄瓜,或者把黄瓜当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