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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三郎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撩衣裳,坐在了卦摊儿前的长凳上,提笔濡墨,抓过一张纸,在上头写了“罗玉”两个字。
陈铁口一怔,旋即赔笑道:“您这是……”
花三郎指指纸上:“就是这位让我来的。”
“小神仙”陈铁口似乎明白了,耗子眼一睁:“呃,您是这位老主顾介绍来的,行,咱们卦资减半……”
瞧不出他还相当谨慎,口风相当紧。
花三郎:“这‘白云观’前,有几个‘小神仙’陈铁口?”
陈铁口回手一指自己鼻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位,称神仙的还能多,多了就不值钱了,这是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一门大学问,研钻不透,不敢挂牌,不象别卖的,只要有几个小本钱,摆上个摊儿就够做生意了。”
花三郎一点头道:“那就好,这儿没别人,你用不着这么小心了,差事交到了东边,东边那位爷把差事交给了我,没来之前,我先去见了纸上写的这位,他指点我,一到‘白云观’先来找你‘小神仙’陈铁口,够清楚了吧。”
陈铁口仍是满脸堆笑,伸手抓起花三郎写了字的那张纸,边撕边道:“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绝无仅有。”花三郎道:“我这么说吧,是‘霸王’项爷让我去找你这位主顾的,他能不买这个帐?”
陈铁口一怔:“‘霸王’项爷,您是……”
“我姓花,花三郎。”
陈铁口脸上的笑意没了,两眼发直:“新任的‘东西两厂’总教习?”
“不错。”
“失敬。”陈铁口连忙坐了下去,另拿一张纸,抓过笔来就往上划,道:“您别看附近没有人,来往的都是香客,这块儿无殊龙潭虎穴,说不定正有一对眼珠子,远盯着咱们呢。”
花三郎道:“呃!你露了相了?”
“那倒没有。”陈铁口道:“这点儿小心我还知道,再说我在这儿摆卦摊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的,只是他们相当机警,凡是到这儿来的香客,每一个他们都留意上半天。”
花三郎微一点头道:“原来如此。”
“您想知道点儿什么?”
“你既作密报,必然有你的根据,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从哪儿着手去查?”
“是这样的,这一阵进出香客,比平常日子多了一倍不止,善男信女,干什么的都有,可是瞒不过我这双招子,我看得出,他们全是江湖道儿上的。”
“每天都有?”
“可不,有时候一天还好几拨呢。”
“知道是哪一路的么?”
陈铁口摇头道:“我只是注意各地方的可疑人等,既经发现,职责所在,不能不报,至于是干什么的,哪一路的,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你进‘白云观’看过么?”
陈铁口摇头笑道:“不敢,我从没进过‘白云观’,要是突然无缘无故的进去,那等于是打草惊蛇。”
“知道‘白云观’里有谁跟他们接头么?”
“就算有谁跟他们接头,那也是在里头,我这外头的人是看不见的。”
“你说有人可能在暗中盯着你我。”
“不能不防。”
“那说不得我只好破费几文了。”
花三郎站起身,丢一些碎银在桌上,然后背着手走向了座落在不远处的“白云观”。
任何一座寺庙道观,不到庙会之期,是绝少大开中门的,“白云观”自也不例外,两扇中门紧闭着,只有两边的侧门开着,供香客进出。
花三郎就随着一两个香客,从侧门进了“白云观”,也跟着那一二香客到了大殿。
大殿里有几个全真在,许是花三郎不象香客,别的香客进出没人管,只有花三郎,刚到大殿门口,一个中年全真就迎了上来,一稽首道:“恕贫道冒昧,敢问施主是……”
花三郎含笑答礼道:“我是外地来的,久闻京里‘白云观’三清圣地,香火鼎盛,我也一向仰慕邱真人,所以特来瞻仰。”
“呃!原来如此。”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到处看看。”
“敝观仰仗的就是十方香火,凡入敝观,皆是施主,哪里会有什么不方便,是否需要贫道为施主带路。”
“不敢烦劳道长,香客正多,道长还是照顾他们吧。”
“既如此,施主请自便。”
那中年全真稽首而退。
花三郎答了一礼,大殿里看了一阵,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遂转出了大殿。
他背着手往后一路闲逛,他发现,除了前面大殿里有些香客跟几名全真之外,这往后走的一路上,竟然没再看见一个人。
不愧是道家三清清静地,不但幽静,而且充满了灵秀之气,座座殿宇,处处飞檐狼牙,无不宏伟庄严。
他不明白,何以“那帮人”会找上这么一个地方进出,何以这么不知小心,会让一个跑江湖的下九流角色看破。
一路观赏,一路思忖,最后他到了那座“春花园”前。
一堵围墙,上覆琉璃瓦,随着围墙,就闻见了随风飘送过来的花香。
两扇园门虚掩着,花三郎轻轻一推,应手而开。门是开了,但是一盆水当头浇下。
花三郎反应快,疾退躲闪,水浇在地上,铺地花砖一阵叭叭脆响,都裂了。
敢情不是水,是毒液。
花三郎为之怵目心惊。
有这一招,足见这“春花园”里不简单,花三郎自不是怕事的人,提一口气疾闪而入。
入“春花园”脚刚沾地,还没看清眼前究竟是什么景象,噗,噗一阵连响,一排强匣从迎面花丛中射了过来。
花三郎身躯疾转,只见一窝蜂似的强弩擦身而过,有的打在门板上,枝枝乌黑,显然是淬过毒的。
这是花三郎,换个人不伤在第一阵上,也必伤在第二阵上,只要碰上一阵,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非命丧黄泉不可。
还好,就这么两阵,两阵过后,“春花园”一片死寂,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花三郎毕竟是花三郎,他可不闲着,双眉剔处,目射煞威,吸一口气,身躯作疾转,不过一转眼工夫,已将偌大一座“春花园”搜索了一遍,就连一个角落也没放过,只差没翻地皮了。
但是,没有人影,就是没有人影,便连一点人影的痕迹都没有。
只要是人,绝不可能这么快,绝不可能快过花三郎,能躲过花三郎的搜寻。
可是事实上,花三郎并没有找到人。
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可能,这两阵是预先埋伏的。
为什么预先作此歹毒埋伏,似乎表示“春花园”有什么秘密,不愿让人轻易进入发现。
而事实上,“春花园”里并没有什么秘密,至少花三郎并没有发现。
那是怎么回事,除非是有人知道花三郎要到“白云观”来,先作好了埋伏,等着他中伏,等着他丧命。
那又是谁呢?
知道他到“白云观”来的,只有一两个人,罗玉,还有就是小神仙陈铁口了。
会是这两个么,还是其中之一,可能性似乎不大。
照现在的情形看,花三郎应该去找“白云观”的全真了。
而照实际情形看,这件事似乎找不出跟谁有关系来,能找人家“白云观”的全真么?
碰上个不讲理的人,可以这么做,三不管抓起来拷问一番再说。
奈何花三郎是个讲理的人,他不打算这么做,“春花园”象没发生什么事,花三郎他也象个没事人儿,略整衣衫,他又潇潇洒洒的出了“春花园”,象个没事人儿似的直往前行去。
到了大殿,香客有几个,全真只剩下一个了,就是刚才那中年全真。
中年全真看见花三郎,脸上无异容,立即迎过来稽首道:“施主都看过了。”
花三郎含笑答礼:“是的,‘白云观’真不愧是上百年的三清道观,在下足迹遍宇内名山大泽,象贵观这样规模的道观,还算是生平少见。”
中年全真道:“施主夸奖了,青城、崂山,任何一处下院,也不是‘白云观’所能比的。”
花三郎笑了笑,话锋忽转:“道长,‘白云观’香火鼎盛,即使不是庙会之期,进出的香客人数,仍是十分可观啊。”
中年全真道:“施主这么一说,贫道倒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阵子香火特别盛,进出的施主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花三郎道:“呃!都是本地的香客么?”
中年全真道:“好象不全是,有不少以往没见过。”
花三郎笑道:“那么他们来恐怕不是为了烧香,一定还会到处看看。”
中年全真道:“施主真说对了,那些施主们除了烧香外,还到处走动,留连观后‘春花园’的特别多。”
照这么看,“白云观”的道士们不该有问题。
那么那些人到“白云观”来,是来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