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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自然没留意院子中两人正甜蜜地拥抱,满脑子只有屋子里正在生产的黄氏。
涟漪推开飞峋,“孙大嫂,里面情况怎么样?”心中再次自责,刚刚只顾着自己的私事,却忽略了房内惨叫声越来越小。
吴氏倒了血水,跑厨房中准备继续烧热水。
“飞峋……大虎,你去帮忙烧水。”因着急,她差点当着外人面将飞峋的名字唤出,后者也立刻钻入厨房。
吴氏取了最后的热水正准备进屋,却被涟漪一把抓住,“孙大嫂,快和我说,初萤情况怎么样。”
吴氏是着急的,但被抓着,见涟漪态度坚决,只能如实说,“涟漪小姐,你要做好准备,黄氏她……她那孩子,是站着的。”
“站着?”涟漪一愣,站着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原来是胎位不正!
胎儿在母亲的子宫中位置并非固定,而是转动,只不过到了预产期正好是头向下,便能顺利出生,但初萤却分明是早产。涟漪心中大叫不好,刚刚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早产和胎位不正?若是想到,根本不会让初萤白遭这些罪,直接开刀。
“孙大嫂,水你来烧,大虎,和我回家取东西。”说着,放开吴氏便拽着飞峋向家跑。
云飞峋没提出什么疑问,苏涟漪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你去取蒸馏酒,就是之前我们做出的高浓度酒,若是我没记错,还有两瓶。”还没进院门,涟漪便吩咐,自己则是冲进了房间,去取今日带回的麻药、迷药、赵仵作送的一套刀具和一切相关物件,抱了个满怀。
当她到院子时,飞峋已经取到了两瓶子酒,“涟漪,你这是要作什么?”大惊失色,那刀具……不是仵作验尸用的吗?苏涟漪拿这个做什么?
“去初萤家,快。”涟漪抱着东西就向初萤家飞奔,飞峋见她手中东西太多,太过吃力,便抢下了沉重得刀具,两人飞快赶往初萤家。
初萤的惨叫声已小了许多,想来是体力不支。
两人入院时,吴氏正好又出来换水,又是一盆浓浓的血水,涟漪抢过刀具和酒瓶,便闯了进去。
“涟漪小姐,你不能进啊,你是未……”
“我要进行手术,割开她的肚子取出胎儿,若是再不手术,大小都不保!”涟漪道。
将所有东西都在一旁干净的桌上一字排开,见到了满地、满床的血,心中狠狠一震,听着初萤此时如同垂死的小猫般的叫声,她将自己的后怕狠狠压了下去。
“什么?苏小姐,你疯了?怎么能开膛破肚?”那两名从县城接开的接生婆大惊失色。
涟漪用刚刚打进来的水洗了手,用干净布子擦干后,又用酒精擦了一遍。“我没疯,这是手术,若是你们有胆子就留着帮忙,若是没胆就出去。”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另一名接生婆道。
涟漪狠狠瞪了一眼,“不怎么做还怎么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唯一的好友这么死去?我再说一次,愿意留下就帮忙,不愿意留下就出去。”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后果,若是她将手术的消息早早放出去,这些古人又如何接受?别说她们接受不了,恐怕初萤自己都害怕。
“疯子!苏涟漪你是个疯子,我要报官。”其中一人见苏涟漪从那硕大的刀具箱中,挑选了几只刀和剪子,依次放入一旁的铁盘中,失声大叫。
涟漪头也未回,“去吧,去报官吧。孙阿婆,把这位接生婆请出去。”止血钳只有两只,还仅仅是简陋的模仿,是涟漪在画出图纸后,让县城铁匠打造,说是止血钳,还有些牵强。
孙阿婆到底是了解苏涟漪的人,当时自家儿子已经病入膏肓,无人能救,但从天而降的苏涟漪却可以。她还未忘,当涟漪小姐在孙大海赤裸的胸前倾听,这事看似伤风败俗,但听涟漪小姐说,却是治疗的关键。
虽然她也接受不了开膛破肚,但因为相信苏涟漪,便将那喊着要报官的产婆拽了出去,另一个产婆也乖乖跟着出去,毕竟,她怕担责任。
门外,云飞峋只听见屋内嘈杂却不知何事,只能焦急地在屋外等待,却见孙阿婆拽着产婆出来。
那产婆如同受了刺激、见了鬼一般,喊着,“杀人了,快来人啊,要杀人了。”
孙阿婆赶忙对飞峋道,“大虎,快将这两人绑了,省的坏了涟漪小姐的事。”
云飞峋不知苏涟漪要干什么,但还是听了孙阿婆的,迅速找了两根绳子,将那产婆绑了个结实。孙阿婆找了两块破布,塞入两人口中。“两位老妹妹,委屈你们了,但现在不能有事干扰涟漪小姐。”
飞峋紧张,一把抓过孙阿婆,“阿婆,屋内到底有什么事,涟漪要干什么?”
孙阿婆也是面色苍白,虽帮着苏涟漪控制这两名产婆,但口中的牙齿却一直再打颤,“大虎啊,是……是这样,黄氏她难产,怕是生不出来,挺……不过去,涟漪小姐她……”
云飞峋大吃一惊,一双眼睁得硕大,专注地听着,不放过孙阿婆任何一句话。
“涟漪小姐她要割开黄氏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孙阿婆只要想到那场面,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飞峋赶忙扶住摇摇晃晃的孙阿婆,将她扶入凳子上,自己则是向屋子里冲,欲阻拦。
这可万万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这样不仅初萤没命,就是涟漪也得偿命!
但他刚到屋子门口,就被涟漪挡了回去。
云飞峋惊讶,因为,苏涟漪脸上全无紧张、惧怕,有的,只有骇人的冷静,这冷静是他没见过的,十分陌生的。此时是苏涟漪的工作状态,与平日里带着淡笑定然判若两人。
“飞峋,你相信我吗?”涟漪的声音冰冷冷,就如同她此时手上拿的刀具,锋利、不带丝毫温度。
“我……”飞峋挣扎,“涟漪,从古至今都没有开膛破肚的先例,你……”
“从古至今没有,但未来会有。”涟漪答。
“先不说初萤能不能活,就连你也会被牵连。”飞峋又道。
“难道就因怕被牵连,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做不到。”涟漪冷冷道,眼中带着失望,“飞峋,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
云飞峋一惊,“不,不是不了解你,是担心,我害怕……”
涟漪微微一笑,“被牵连也好,在阴间也可和初萤作伴。”不再理会飞峋,扭头对吴氏,“孙大嫂,你来帮忙吗?若是你害怕,我就要关门了,我自己进行。”
虽是这么说,但自己进行,困难太大,羊水虽流了一些,但大半还在子宫,一会下刀后,羊水会喷涌,必须要第一时间导流,还有使用止血钳等等,两个人做这手术风险都非常大,需要两名医生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一会看到开膛的情景,想必古人都会吓晕过去吧。
罢了,即便是没人帮忙,她也要用尽全力!
“涟漪小姐,我帮你,我不怕!”吴氏道。她丈夫的命是涟漪小姐给的,黄氏又是小锦的启蒙师父,涟漪小姐破釜沉舟,她自然也不能落后,即便以后以命抵命,她也要上,为了报答两位小姐对她的恩情。
“恩,孙大嫂,谢谢你了。”涟漪一闪身,放吴氏进来,而后扭头对飞峋道,“时间来不及了,相信我,在门外等着,照顾好三名老年人。”说完,便邦的一下关门上锁。
室内,一片血腥,吴氏是怕的,但为了两人,她也豁出去了。
农妇哪个没杀过鸡?像她这样的过日子能手,连小猪仔都杀过,吴氏现在就把面前的黄氏当成鸡和猪仔,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
涟漪简单交代了吴氏需要做什么,而后将麻药放入红糖水中,“初萤,我要做什么,你也应该知晓吧?”
满脸冷汗的初萤艰难点了点头。
“你同意吗?”涟漪继续问。
初萤有了一丝犹豫,但那犹豫转瞬即逝,苍白得全无血色的唇,努力勾了勾,想给涟漪一个安抚的笑,却没成功,点了下头。
涟漪顿时鼻尖酸了,大量液体涌上眼眶,这是信任!她在现代行医那么多年,却从没得到过这种信任,她做出的诊断无人信,有病人曾将她开的诊断书摔她脸上;她开出的药无人用,有病人觉得她刻意开贵药吃回扣;她努力救治一名老人终无效,却被那老人的儿子杀死。
她清楚地记得临死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苏涟漪,发誓永不行医!
但如今却一破再破,考入医学院时做下的誓言犹在耳畔,穿上白褂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从医这么多年,她等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一份信任?
“把这个喝了吧。”涟漪的声音柔了下来,眼中的温柔,是从未有过的。
初萤看向苏涟漪的眼神是依赖,仿佛可以将自己生命交付给面前女子一般,忍着痛,咬着牙,将麻药喝下。
“涟漪小姐,得快一些,时间来不及了,一会羊水流完,孩子就有憋死的危险。”吴氏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