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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了收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箍在身前,看了她的眼。
“因为遂心啊?”他闷声问。
“嗯。”她点头。
“真因为遂心啊?”他追问。
挪着步子,带着她慢慢地往后退。
“嗯。”她微笑。
她穿着薄底的拖鞋,踩在他的脚背上,他脚步活动的缓慢,扶在她腰上的手握的紧,她的长发垂在身后,飘飘摇摇地……她看着他军装上的黑褐色的枪套和皮带,铜扣晶晶闪闪,耀着她的眸子……她脸是越来越红了。
他也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身子碰上琴键,发出巨响。
两人同时笑出来。
他将她拥住。
“漪。”他在她耳边轻声叫她。
“嗯。”她搂着他的腰。面颊贴在他胸口,抬头看他。静静的,等着他再开口。
他还是沉默了,她却觉得安心的很。
她感受的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耳边是他重而沉稳的呼吸声……
她想着,其实此时他不用再说,她也不要他再说,此刻只要他在这里,将来只要她在他身边,足矣。
“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吧。”他说着,低头看她。
她明亮的双眼望了他,良久,她终于点头。
……
程静漪和陶骧的婚礼,在慈济医院的小教堂里举行。
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战争阴云越来越重,这是个并不适合聚众的时候。而陶骧又马上就要奔赴前线,于是他们并没有通知人来观礼。
静漪说这只是他们两个的婚礼,不需要很多人见证。可是到了这一天,当她拉着遂心的手、穿着她式样简单的礼服、捧着一把馥郁芬芳的栀子花走进教堂里时,却小小的教堂里,或坐或立,挤满了来送祝福的亲友。
她的亲人、她的同事、他的战友、他的……都是他们至亲的人。
她微笑着,放慢脚步,不住地停下来,与他们握手或拥抱,接受他们的祝福。
而陶骧,他站在圣坛前,挺直地站着,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近。
她终于站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柔情和爱意。
她走过了千山万水,终与他再相逢,自此将不离不弃,永在他身旁……
他抱起遂心,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吻在她额头上。
在掌声和祝福里,她眼中泪光闪闪。
而他在微笑,他们的女儿,也在笑。
她望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从此之后,对他们来说,除却死别,再无生离。
【尾声】
阿斯彭的夏天凉爽干燥,多年来陶骧总是和妻子静漪在这里度夏。
阿斯彭夏天的气温和湿度,会让他在在战火中留下过伤疤的身体能够舒服些。也让他思乡的心能得到些许平复,这里的夏天,近乎他记忆中的兰州之夏。虽然这些他从不宣之于口,但每到初夏,静漪便开始打包行李,从他们在纽约的家中来到这里。
他如今很少看报了。
有些消息看了总不是特别令人愉快。
静漪还是每天让人把报纸送到他手边,一起散步时偶尔也同他聊聊时局。但相隔万里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他们的小小女儿今天早上吃早餐来的重要。
战火中相继出生的一对小儿女,如今取代了离家去读大学的遂心,成为他们快乐的源泉。看着他们快活地成长,总是令人愉快的。
“囡囡今天到。”静漪挽着陶骧的手臂,同他走出花园,来到街上。
这里安静极了,他们常常走一个来回,都见不到一个人。
“在家能住几天?”陶骧问。遂心去年考入了耶鲁大学医学院,就如同她抓周那日的预言,现在的遂心正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女外科医生为目标。那也是她母亲走过的路。只不过相较于她母亲静漪,遂心的路走的要顺利的多。
静漪听出陶骧语气中的一丝不满,不禁微笑。
“你笑?”陶骧看她。
她剪了短发,烫的是波浪大卷儿。这是最时髦的发型。她身上穿的倒还是旗袍。所以看上去就是古典中柔和了时尚的一种别样的美……这么些年了,她在他眼中,美丽始终有增无减。
静漪看出他目光中的温柔,靠在他肩膀上,笑道女儿长大了,你总要看着她出去飞一飞的。”
“我说了?”陶骧有些悻悻的。
“你是不是担心她给你带回个金发碧眼的?”静漪微笑。
“她敢!”陶骧皱眉。
静漪笑的厉害,说你看她敢不敢?”
陶骧沉默片刻,才说医学院学生功课很紧的嘛。她哪有谈恋爱?”
他说着看静漪。
“那可不一定。”静漪说,“你女儿聪明着呢,功课对她来说时候成为问题?”
陶骧想一想,可不是么。
民国三十四年的胜利之后,遂心便被送来美国读书了。聪明伶俐的遂心读书顺利的很,又美丽可人,追求者从来不少。虽然没有闹过让他们担心的绯闻,也没有看到她对哪个男孩露出过兴趣,但是她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
“我要和她谈一谈。”陶骧说。
静漪见他认真,也认真起来,问要去谈?如何挑选一个能合你心意的?”
陶骧被问住。
“我劝你还是静观其变。我同你都已经吃饱了父母之命的苦……”静漪还没说完,就被陶骧拉住了。
他瞪着眼睛望了静漪。
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他们正站在花园拱门处,盛开的蔷薇馥郁芬芳。
“好吧……当然起初是那样的……喂……”静漪被他盯的脸越来越红,也有些断断续续起来。“你也不能否认,起初我们谁也不想……嗯……”
陶骧可不会费口舌和她说那些。他从来都用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这果然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在馥郁芬芳中的长吻,带着初夏的味道。
静漪倒是这是在外面,虽然是后花园,也是静僻处,但到底是在外面。可是陶骧总是能让她沉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办法呢……
“爸爸!”花园里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
“遂心了……”静漪推了下陶骧,陶骧却不放她。
“说,幸亏当年有父母之命。”他仍箍着她的腰。
静漪也瞪他。
这不是耍赖么……
“爸爸?妈妈?”遂心声音越来越近。
“不说的话……”陶骧作势又要吻她。
“那你亲吧。”静漪咬着牙。她满面通红,艳光四射,“让她看看她父亲是个没样子。”
陶骧气结。
静漪趁机推开他,笑了。
她转过身来,轻声说走啊。”
木栅门打开了,遂心呀了一声,仿佛被吓了一跳,说爸爸,妈妈,害我好找……出去散步了?没听见我叫你们嘛?”她探身出来,左右看了看,“没让人跟着?”
她扶着门,蔷薇花垂垂缀缀落下来,几乎碰着她的发顶。
清丽至极的容貌,青春逼人的气息,修长结实的遂心有着她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令人难以抵挡的魅力,连陶骧和静漪这做父母的看了,都忍不住要叹息。
“我们就在附近走走而已。”静漪微笑着,抱了抱女儿。一边抚弄着她有点乱的鬓发,一边问刚到么?”
“到了一会儿了,称心和满意还在睡,就没吵醒他们。”遂心也抱了抱父亲。
她英俊的父亲,美丽的母亲,在她心目中永远都相爱至深……她其实看到他们两个了。
她是悄悄地想要给他们俩惊喜,不想正撞见他们两个亲昵。她又悄悄地跑开,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在他们面前父母亲总是要端着些,尽管他们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神里,是有着端也端不住的关怀和爱意。
偶尔她会看到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哪怕不说,她他们俩是相爱的……
父亲走在前,她挽着母亲,轻快地回答着母亲细致入微的问题。父亲没有问,但是一定是在听的。
门一开,称心和满意欢快地叫着从屋子里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狗,他们叫着爹爹、妈妈、,争先恐后地扑进她怀里来。廊下的张奶奶和福妈妈望着他们在笑呢。
满院子的花开的正盛,这是她花儿一样的家……
静漪握着陶骧的手,看着遂心抱起弟弟和转着圈儿,三个孩子滚做一团。
“爸爸,桌上有大伯的来信。”遂心好容易将弟妹制服,一手牵了一个,回头对着父母亲说,笑靥如花……
看孩子们跑远了,陶骧说遂心正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年纪。”
“牧之,”静漪慢条斯理地问,“你还记得我的样子?”
陶骧微笑。
不记得,她正在若花蕾般含苞待放的时候,仿佛初夏的玫瑰花,和他相遇。
静漪看他笑而不语,踱着步子回到房中。
香港来的信就放在桌上,他坐下来,展信阅读。
静漪给他倒了杯水,手扶在他肩上。
他按住她的手,听她问道大哥在那边还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