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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骧去洗澡了,静漪就坐在床上拆礼物。
每个盒子里都有一张卡片,里面写着祝福的话。她都不着急看礼物,把卡片一张张拿出来打开看过之后,都放在手中。厚厚的一沓子。她坐了好一会儿,看着索雁临送给她的礼物,是精心挑选的一件蕾丝长睡袍。浅浅的水绿色,真的像水一样柔滑。
陶骧从洗澡间出来,看静漪一手握着一沓子卡片,一手握着件睡袍,悄没声息地擦着头发,也在床边坐下来。
静漪轻声跟他说着,都是谁送了什么东西。多是珠宝首饰,也有衣服。无垢和远遒干脆送了支票给她,“真是实惠。”她低声咕哝着。
陶骧听她的语气是有点抱怨,但就像是在晒着太阳打呼噜的小猫。被这么宠爱着,有点满足。
静漪翻着卡片。这里面并没有陶骧的。她刚刚察觉。呆了片刻,想想这样正常,他这么忙,怎会记得她的生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抿了下耳边的碎发,望着这满床的礼物。
她应该是觉得很幸福的。在这里,还有这么多爱护她的人……
陶骧看着她摸着瑟瑟送给她的绒毛小熊、看那挂着的吊牌上歪歪扭扭写着的字,忽然就沉默了。
他问:“怎么了?”
她把卡片放在床头上,说:“没什么……我都收拾了吧,你该休息了。”
东西有点多,
她抱了这样就丢了那样……总之看上去是狼狈不已。
陶骧忍不住站起来,帮她收了几个盒子,放到床尾的长凳上,再一看她,却是站在床边发了呆。他皱着眉,只看她眼中雾气蒙蒙的,被他一看,忙侧了脸,早已忘了刚刚在做什么。陶骧于是替她把东西都收拾了,掀开被单上了床,轻声说:“去洗洗吧,舒服一点。”
这黄梅天潮湿的很。他最厌弃这样的气候。看她拿着要换的衣服走开,他靠着床头发了一会儿呆,才顺手拿了一本书翻了翻。几乎没有听到浴室里有水声。他皱了下眉。她刚刚明明是想哭的……会不会这会儿就在里面哭?
他看了下时间。
腕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钟,很晚了。
他下床去,站在浴室门口,听了听,还是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他刚刚看书太入神没有听到,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洗澡……他忽然想到今晚其实她也喝了不少酒。
程静漪最近变的越来越爱喝酒了……这或许也恰好说明,她心里是越来越苦闷了……她总不至于晕倒在里面吧?
陶骧眉头皱的紧起来,刚要拧门柄进去,浴室的门就开了。静漪湿着头发站在门口,险些迎头撞上陶骧……她正拿了毛巾擦头发,这一下,毛巾按在了嘴巴上,瞪大了眼睛看陶骧——他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撞上她,脸上有点木木的,虽是皱着眉的样子,倒真没有平时那板着面孔的凶样。
陶骧有些懊恼。他打量了她一下,长发湿着,一缕一缕地垂下来,擦是在擦,还是湿漉漉的……换了长睡袍,宽大且长至脚面,简直能装进两个她,只露出几只花苞样的脚趾头……没穿拖鞋,踩在地毯上……他眉头皱的更紧。
静漪见他只管低了头看,也低了头,缩了下光着的脚,让睡袍完全遮住了。
“拖鞋湿了……”她低声说。
长发垂下来,滴着水。
陶骧指了指里面。
静漪赶忙给他让开。
听到身后门关了,她发了会儿呆。
陶骧出来看她还站在原地,长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的,不耐烦地从她手里抽过毛巾来,将她拽着走了两步,让她坐在床边,用毛巾把她的长发挽高了,给她擦着。
湿发已经将她睡袍湿了好大一块,从上到下的。原本就是薄薄的泡泡棉纱的睡袍一湿,立即隐约透出内里的肉粉色来;她坐着,刚刚洗浴过的新鲜而饱满的味道,简直像朵雨后的玫瑰花般,浓郁而清香,又不会那么清凉,而是暖暖的……陶骧看着她略略低了头,颈后一层细细的柔软的金色的绒毛……她恰在此时转了下头,从她宽大的衣领处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更多……静漪就觉得陶骧替她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意识到什么,不敢动了。过一会儿,悄悄扯了下衣领。
他沉声道:“换条毛巾吧。”
他将这条半湿了的毛巾抽掉,她的头发便垂了下去,散开覆在她的肩上和背上……黑白分明间,却让原先鲜明的更加鲜明。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十三)
静漪知道这大概是她今晚喝过的酒在身体里作祟,还有他身上的暖意,总撩拨着她的心弦。她有点明白这样不好、可是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她一点也不想在今天晚上清醒着、独自好着、难过着……
她也知道陶骧不好惹……的确不好惹……这一晚他几乎就没让她歇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力、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花样,直到她哭、他还在控制着自己想要再来……比起他激烈的索取,这样细细碎碎、断断续续的给予让她更加难以承受……她终于昏昏然,迫不及待地睡过去时,天已经蒙蒙亮。
陶骧头脑却越来越清明。
她在他臂弯间,后背紧贴着他身子。两人的身子粘湿胶着,应该去洗个澡,洗去汗意,他也不想动。
只是手在拨弄着她仍潮湿的长发——黑色丝绸一般的长发,他挑起一缕来,缠绕在手指上,绕满了、松开、再绕满……他就这么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听到了六下钟声羯。
他还没睡,就已经要起床了。
侧着脸看看她,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且看样子,她还有的睡呢累。
他要撤出手臂,胳膊有点酸麻。
她被惊动,迷迷糊糊地向外挪着身子,又缩成了一个半圆。被单滑下来些,她的肩膀和半个后背露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将被单拉上去,盖到她的肩头。
起身撩了纱帘看看外面,朝霞满天,看起来应该是个晴朗的日子。
他踩到地上的东西。
是那叠卡片。
他捡起来,一张张地翻看。
毛绒熊也丢在地上,瑟瑟歪扭的字就像她的样子一样,调皮而带着憨气。
他看了一会儿,把绒毛熊放在她枕边。
她在沉睡中,微微蹙着眉头。
眼角似还有泪意……
他回身将密实的厚布窗帘拉上,屋子里的光线向瞬间便被全部吸走了。他这才转身拿了他的军装出去。
“七叔早!”瑟瑟正迈着她的小胖腿儿上楼来。亮堂堂的嗓子对着他大叫。
陶骧关好门,微笑着对她拍拍手。
他抱起瑟瑟来,将她夹在胁下,洗脸时就让瑟瑟站在台子上给他拿着牙粉盒子,弄了一嘴的泡沫故意地喷在瑟瑟脸上。
瑟瑟不停地笑,咕唧咕唧地说着话。
他很有耐心地听着,问道:“瑟瑟,背个字母表吧?”
听着瑟瑟奶声奶气、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背起字母表来,他微笑。
……
静漪醒过来时,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
她以为时候还早,人仍在困倦中,还想再睡,忽然觉得不对劲,忙从枕下摸着怀表,但是没有在预想的地方摸到。她脑中一片混沌,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忽然想起昨晚洗澡的时候,放在了台子上,她原是想回去拿出来的、还有颈子上挂的玉佩……可是后来就没能回去。
她不由得脸上发烧,要起来,身子酸软地跌回去。拉开灯绳,床头灯一亮,她看看凌乱的床上,另一侧早已空空如也——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今天他好像有重要的活动安排……他那半边,整整齐齐的,连枕头都是拍松了才走的吧?好像没有人睡过一样。这让她有点恍惚,不晓得是不是昨晚上自己还是醉了的缘故……她扯了被单裹住身子下床去,浴室里的洗脸台上,果然她的玉和表都在。她靠在门边,把表摸过来,打开,先看到的是母亲那小相片,她呆了一下……她昨晚就是忽然想到了母亲的。
瑟瑟那歪歪扭扭的字,勾起她的回忆来。
在瑟瑟的年纪,她也写不好自己的名字。那么多笔画……被七姐八姐取笑,说她名字都不像是程家的女儿,她们是程家之字辈的。名字写不好,要被母亲罚。怎么也写不完,就哭;哭着说不要叫静漪了,太难写了……母亲却还不准哭。
九哥拖来三哥来给她求情。
彼时三哥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无事甚少进内宅走动了。
母亲虽然教她严厉,三哥讲情,还是饶她一回。
改名字的事,当然是赌气。她年纪小,可也知道看母亲的脸色,有些事不准提就是不准提。后来长大些,心里到底过不去。杜氏母亲知道她心事,同她提过一次,父亲给她起了和兄弟姐妹一样的名字,倒和哥哥们似的,用了个愫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