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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水也要适可而止。”她说。
“明白。”丁晓玲点头。
“记住我的条件。我等你们的答复到明天早上。”静漪将面盆端起来,“我不善良。是你们的威胁起到了作用。我不能让我的过去,影响我和家族的未来。”
静漪走出洗漱间。
对丁晓玲最后说的几句话,几近咬牙切齿。那种被毒蛇咬啮住皮肉的感觉再次抓住了她,只是这次,是她自己亲自放出来的毒蛇。
图虎翼看到她回来,抬脚碰了碰长椅,四宝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揉着眼睛看清楚静漪走到跟前了,红着脸叫了声“十小姐”。
静漪轻声说:“不妨事。”
四宝挠着头,憨憨的笑着。
“吃过早饭都回去,太太在这里养病,人多了她反而不得清静。”静漪说着回了病房。 宛帔也已经醒了,静漪伺候她洗漱。
静漪将母亲的发放下来。
宛帔的头发黑而亮,垂下来,厚厚的丝光缎子似的。
静漪的手骨梳似的拢着她的发。
头顶一丝白发翘了出来,静漪挑起来。
宛帔从镜子里看到,问:“是白头发吗?”
“娘以前是没有白头发的。”静漪说着,就想给拔了。宛帔阻止她。
“有白头发怕什么。”宛帔微笑。
静漪摇头,给母亲把头发挽好,别了一支碧玉簪子。
那根白发藏在发髻里,是不见了。
宛帔见静漪脸上的神色有些怪,笑道:“你以为娘是不会老的吗?你再不听话些,娘的白头发会一丛一丛的生出来的。”
静漪张了张口,握着宛帔肩膀的手,松了一下。
宛帔见她发呆,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又冒呆气。”
“娘,父亲今天会来看您的。”静漪忽然说。
宛帔怔了怔,轻轻“哦”了一声,苍白的脸上竟慢慢泛起红晕来。被静漪瞅着,她转过脸去,拂了下鬓角。
护士敲门进来派药,又有家仆奉命送来早点,病房里人多了起来。
静漪吩咐秋薇分出一些去给图虎翼他们。不一会儿秋薇回来,却带进来图虎翼要她带进来的东西——陶骧让管家程大安亲自来的,带来了怡园的自制早点——静漪不想陶骧会这么做,趁护士在,她出来,见了程大安,叫声“安叔”。
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五)
她听说嫡母是指派他去了怡园的。从前程大安在家里是三管家,平常管不到内宅事务,极少见到。在三位管家中程大安年岁最长、资格最老,尽管始终未受重用,也始终都安之若素、尽职尽责。嫡母和母亲都还是很看重这位老管家的,她就不能不对这看着她长大的老管家多几分尊重。
程大安见了她,忙解释说姑爷一早同陶家二爷乘飞机去南京了,归期未定。留下话说他不在,这边婚礼前的筹备事宜,有些事就来请示十小姐丫。
静漪答应着说好。
程大安说怡园已经准备就绪,姑爷不在家,请小姐拨冗先去查看一番,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趁这段时间再预备。
静漪点头。程大安已经改口称呼陶骧为姑爷,她听在耳中虽十分的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
程大安又将陶骧让她带给静漪的东西奉上,静漪打开来一看,是她的怀表。
她这才发现,随身带着的怀表不见了。
程大安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就带着人告辞了。
静漪攥着怀表,转眼看到图虎翼还在这里。陶骧外出,还把亲随留下来。她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触,看看怀表,搭扣紧了紧——这搭扣已经松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只是懒得让人拿去修——她将怀表戴上。
“凯瑟琳,早安。媲”
她回身,原来是施耐德医生。
她脸上堆起微笑,说:“早,施医生。”
陶骧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天从南京返回北平。
在机场,他恰巧遇到孔家的包机降落。
远遒和无垢没有来得及在北平和他话别,竟在这里相遇,彼此少不了一番亲近交谈。
从远遒口中得知,碧全夫妇已经于前一日抵沪。
远遒和碧全相似,也是立即就要走马上任的人,故此又和他道歉,也许不能回北平给他和静漪道贺。无垢却说她无论如何都会赶回去恭喜他们。
远遒笑着说无垢是要给静漪增加点声势,省的日后静漪受气。
陶骧微笑。
无垢临走前将坤包中的一叠报纸拿出来给他看过,是三天前的《大公报》。报上登了陶程两家联姻的大幅文章。
他已经于两天前看到了这份报纸,除了《大公报》这几家有影响力的报纸,有两家英文报纸也登了同样的文章。于是这两年他在南京,几乎是逢人便要谈到他的婚礼。各人的反应自是不同,他也不去细究那些。接下来的事一桩接一桩要办,哪里有那个空闲理会?
他在返程的飞机上将这几份报纸翻了个遍,唯独没有看关于婚礼的文章。
天气并不很好,飞行途中遇到了好几次强烈气流,颠簸的见惯飞行大场面的马行健都吐了,陶骧仍岿然不动。飞临北平上空,飞机盘旋了两周。刚刚下过大雪,机长再三地与地面联络,确认安全才选择降落。
等飞机降落在北平机场,来接他们的是怡园的司机,开着崭新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
图虎翼也来了。多日不见他们,图虎翼显得很是兴奋,说:“七少,可见着您啦,这些日子不见想死我了。”
陶骧瞪他一眼。
照例是该骂一句的,这么不像样,真不像他的亲随了。
难道已经给她纵容的不像话了?
“七少,回怡园吗?”图虎翼上车就问。
“废话。”马行健都看出陶骧不痛快了,急忙对虎翼使了个眼色。
图虎翼安静下来。
耳根一清净,陶骧闭目养神。
接近一周的时间,在南京不眠不休的忙碌着,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新车的皮革味充斥着鼻腔。
车子想必是新配备的,和怡园一样,都是他的未婚妻程静漪从程家带来的嫁妆。
程世运夫妇待这个庶出的女儿的确不薄……
此时天还阴着,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怡园门前的巷子只清理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仅够轿车行驶通过。
陶骧下车,图虎翼跟在他身后,跟他禀报这几天来的事情——陶骧看上去并没有用心在听,目光从进了门开始,也没有在任何一个位置停留多一秒钟。尽管比他走之前,怡园的布置已经大为不同,完全是一派办喜事的样子了。
管家程大安不在家,听说是去程家回事了。
陶骧没进正院。正院上房已经被布置成新房。家仆看到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忙回话说程管家吩咐了,红绸封门,谁也不准冲撞了喜神。他想起离开前程大安确实也和他说过,成婚之前不能进去看。
喜神……这是什么神?
程大安好像总能找出各种合适的神灵来供着,以备垂询。
他也没有要去看的想法。只是在银装素裹的怡园里一走,他忽然想多逛逛了。
跟着他逛园子,图虎翼也没耽误工夫,趁陶骧这会儿有空,他就一样一样的回。大多数都跟程静漪有关。等陶骧从三进院踏进后花园,他已经把要禀报的事都回禀完毕。
图虎翼觉得自己在寒气中说话说的唇舌都已经冻的麻木了,陶骧却一句回话没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他也不敢直接问,只好看了眼马行健。
马行健摇了下头。
图虎翼低声问:“要不要跟七少说……回去歇一歇?”
马行健说:“千万别。”七少爷看上去并不急着休息。
“在南京时出了什么事吗?大帅还好?二爷呢,为什么没一起回来?”图虎翼一肚子问题。怕陶骧听见骂他多话,刻意的和马行健压住脚步走慢些,距离陶骧渐渐远了。
“事情办的很顺利。该见的都见了。大帅只呆了一天,和索长官会晤之后,开过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会议,名单一确定,没等公布,大帅就返回兰州了。二爷随大帅一同回去的。剩下的事,全是七少斡旋的。”马行健说,脸色很严峻。图虎翼皱着眉。
“程家那位上去了?”图虎翼问。
马行健吐了口气,说:“三少爷嘛,自然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
冷风吹着,竹叶上积着的清雪都吹下来,纷纷的落在石板小径上。
他们跟着陶骧走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这个小院落里来。
图虎翼忽然拉了马行健一把,指了指地上。
马行健看到地上的脚印,又看看走远了的陶骧,笑了下,摸了摸身上,问:“有烟吗?”
“没有。”图虎翼苦着脸,说:“在医院被十小姐天天念,快要戒掉了。”
马行健笑问:“十小姐能让七少戒了烟吗?”
图虎翼仰着头,看看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