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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子是个很不错的人。”陶骧说着点了烟,“名门之后,儒雅斯文。和我们不同,既不是禄蛊,也不是草寇,而是才子。他会懂你。”
黄珍妮怅然的叹了口气,望着陶骧,说:“但是从今往后,无论谁问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是谁,达令,我都会说,是你。”
“你只是不甘心,珍妮。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个猎物。”陶骧看着她。
黄珍妮笼着身上的披肩,走近了陶骧。她吸了吸鼻子,微笑,没有像往常一样,拥抱陶骧。她说:“猎物……我诅咒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猎人,像我那么疯狂的爱你、想要得到你、也想要毁掉你。”
“谢谢。”陶骧说。
“不必客气。我走了。”黄珍妮说着,迈着步子,走的摇摇晃晃。
“慢些走。”陶骧说。珍妮喝了不少酒,此时她已经醉了七八分。但他没有去扶她,在前方会有个人等着她的。
黄珍妮走了两步,却又回身看他。
“达令,如果有一天……”
第七章 若即若离的鬟 (二)
陶骧挥了下手。
指间的烟雾在风中迅速的飘散。
黄珍妮笑了笑,也挥了挥手,说:“我回去跳舞……等下请我跳支舞?”
她的高跟鞋笃笃笃急促的敲打着地面,去了。
陶骧抬头,对面那个瘦高的影子,朝着相同的方向移了过去……他拿起酒杯来,将杯中的香槟喝光媲。
外面冷,酒就冷的砸牙。
戏楼里的丝竹漫漫,惜阴厅里的乐曲飘飘,若两股绳似的缠在一处,荡过来、荡过去,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丫。
他此刻既不想去听戏,也不想去跳舞,只想在这里静静的站一会儿……凉水似的香槟酒,喝多了也会上头。
隐隐约约的,有女子的轻语和笑声,听着是远了,不一会儿,又近了……他往声音飘来的方向看去,并没有人影。然而声音是越来越响了,似乎是隔着墙,就在墙根下。
他踱着步子,要顺着水边往那墙下走,忽听得有人叫他。
“七哥!”是远遥。
他停下了脚步。
……
静漪原本只想回房小睡片刻的,不想待她醒来,已经过了九点钟。
这一觉倒睡的又沉又实。
“小姐,你再不起来,舞会都要结束了。”秋薇托着腮帮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她坐起来,轻声说。
静漪见她也睡眼惺忪的模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大太太让我管着三少爷新房里那些枣子和栗子,他们回来之后要安床,我给往他们身上丢枣子和栗子……有几个打到三爷头上,少奶奶还心疼了。”秋薇跟静漪说,笑的脸上红红的。静漪听了也微笑。秋薇继续说:“晚上三少奶奶换过衣裳去舞会,问我是哪房里的丫头,听我说了之后就让我回来了。还问怎么没见你?我回来就听董妈妈说你歇着了。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
“嗯。不过现在好了。”静漪下床来,把长发打开,蓬着头,“我洗好脸你给我梳头。梳简单些的,那衣服华丽,反倒不用太隆重的装饰。”
秋薇给她放好了热水,她匆匆的净过面,先换上礼服。
为了喜庆,预备了件深红色的晚礼服。秋薇忙着给她系背后的带子。带子抽了又抽,硬是比那日试穿的时候,还要进去一扣。秋薇攥着手里的丝带,说:“小姐,你要再瘦,小心一跳舞,裙子掉下来。”
“瘦的像白骨精了是不是?你系的紧一些,可不能掉下去,不然会闹大笑话的。”静漪伸手一捏,秋薇已经尽量的将带子抽紧,她还是能将裙子捻起皱褶来。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白骨精呢?怪吓人的。”门帘一挑,程之鸾笑着的进来。目光就在静漪周身一转。
“七姐,你怎么来了?”静漪问。再一看,之鸾身后跟着江慧安。之鸾是一身秋香色的洋装,挽好的发髻还插着同色的鸵鸟毛,喜气洋洋;慧安则是一身蜜合色的裙褂,齐整端庄——“真美。”静漪称赞道。
“就知道你不是夸我,是夸慧安呢。”之鸾笑着过来,坐下。回头看了眼窗外,闲闲地道:“之忓就一直在这里?你这一来倒好,行动都有人使唤着。”
“今天是。我哪儿敢使唤之忓。他可是父亲身边的人。”静漪也看一眼窗外,根本看不到之忓。之忓这人,有时候在或不在,都不太能察觉的。她拉着慧安的手让座,捧了糖盒子放在她和之鸾中间。
之鸾拿了一块糖,剥了玻璃糖纸去,笑道:“你这儿的差事,之忓倒是尽心。”
静漪看她一眼,转身坐到妆台前,说:“你们等我一等。舞会怎么样了?”
慧安温柔的笑着说:“我和七小姐过去看了看,人太多了,还没进去就觉得头晕。我惦记着你,本想让七小姐自管去顽,我自个儿过来就好,七小姐太客气,亲自送我过来。”
之鸾看看她,笑道:“我要把你交给十妹才能放心——十妹你快些出来陪慧安去听戏,好闷的,她竟然能听的津津有味,还说的头头是道,我真服了她!”
“我不觉得闷啊。”慧安并不觉得难为情。
静漪微笑。
秋薇给她脸上扫了点胭脂,她照照镜子,觉得脸色还不好,又让她再扫一些。
“会不会太重了?”秋薇从未见过小姐上这样重的妆,有些下不了手。
之鸾走过来,托着静漪的下巴,从秋薇手里拿过胭脂来,给静漪又扫了两下,再看一看,才满意地说:“这样才刚刚好。你这张脸白的吓人,眼睛又太黑,白纸上两个黑洞似的。白天看着倒罢了,晚上要出去吓人吗?真成了白骨精了……”
静漪听了,想起上回她和之凤捉弄她,给她戴了满头钻饰出门的事来,便沾了一手的胭脂过来抓之鸾。之鸾还真是怕静漪给她将礼服弄上胭脂,忙躲到屋外去,隔了玻璃窗笑着让静漪快一些,“等下有你玩的。我先走了,他们都等着我呢……慧安,我把你交给十妹了。”
静漪洗完手,之鸾已经走了。
慧安仍安稳地坐在那里,微笑的看着静漪。
“等我换好鞋子。”静漪转身看着地上那双和裙子相配的同色跳舞鞋子,低低的叹了一声——鞋跟又细又高,要穿着它走那么多路么……她狠了狠心,还是穿上。
静漪拉着慧安的手往外走,说:“走,我们去听戏。”
“不是要跳舞去?”慧安笑着问,“你不用顺着我的。”
“我去露个面。”静漪和慧安走出去,身后跟着秋薇。她留神看看,这会儿倒真不见了之忓。不由得有点奇怪。
慧安这几日也已经习惯了静漪行动便有人跟着,见静漪左右看看,也问:“咦,那个黑包公呢?”
静漪一愣之下,才会意慧安说的是谁,说:“且说呢。”
这才想起来,从那盘棋下完她回房,也没有再见过之忓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之忓的身影,也便罢了。
两人边走,边聊着这二三日不见的新鲜事儿,不时的笑着。
“……这园子也太大了。我那日回去,同父亲说,庆园像大观园。父亲和我开玩笑,说难道我的慧安是刘姥姥么?每次进来,都像是头一回。”慧安笑着说。
“现在记不住没关系,日后住进来,再记住也不迟。”静漪也笑。
慧安听她打趣,只是脸红。
静漪越发觉得她可亲。并不似别的女子,同她开一星半点玩笑,扭捏作态。也看得出来,慧安是倾慕之慎的。就是这一样,也让她觉得慧安好。
“这庆王府打从落成,怕是也没来过今晚这么多的客人。你瞅瞅,除了内宅,前面东、中、西三个院子全都派上用场了。上回孔伯母生辰,我随母亲去拜寿,还觉得他们家里铺排,轮到自家,真也就知道珍珠如土金如铁是个什么意思了。”静漪说着,停了脚步。
“怎么?”慧安正凝神听静漪说话,见她停了脚步,忙问。
静漪抬脚看了看——鞋子是簇新的,头回下地,皮子有些硬,磨脚……她小声的说:“哎哟,这叫我怎么撑一晚上呢?”
慧安说:“不如让秋薇给你另拿一双鞋来。”
秋薇说:“是,小姐。我这就回去拿的。”
“不用。不妨事。”静漪还在说着,秋薇已经跑了。静漪要叫住她,见她跑的快,就说:“这慌手慌脚的丫头,得知道等会儿去哪儿找我们啊。也不问问拿哪双?”
“在这里等等。省的你吃苦。”慧安笑道。看看这里,问道:“这是走到哪儿了?”
静漪说:“想和你去戏楼,走了西边。这儿是西花园呢。”
西花园里挂了彩灯,也有零星的客人借着灯光游园。今晚庆园夜不闭户,从西侧门出去,走不远便是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