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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叫着,串过人群,大摇大摆地溜之乎也。
“嘻嘻,”
“呵呵,”
“嘿嘿,”
()
看见警车屁股后面冒着白烟,渐渐远去,人们也有说有笑地散开来,攀跨在
大柳树上的年轻人,跳下树来,登上屋顶的汉子,扶着梯子返回到地面上,人群
开始井然有序地流向小镇的各个角落。那景像,就好似童年时代,姑姑带着我,
欣赏完露天电影后,大家得到了一点可怜的艺术享受,一边无比满意地谈笑风生
着,一边欢快地走回各自的家。只不过,今天人们所欣赏到的,却完完全全是一
场荒唐致极的活报剧,但从人们脸庞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依然获得了与当年同样
的那点可怜的“艺术”享受。
“坏了,”待我返回车里,三裤子表情郑重地对我说道:“哥们,你大舅,
要摊事啊!”
“是啊,”我焦燥不安地说道:“千不该,万不该,大舅不该在公共场合,
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党,恶狠攻击政府,……”
“这事,说大,就大啊,”
“嗯,三裤子,看得出来,我大舅把镇政府折腾得够呛,今天,酒后胡嘞
嘞,让人家抓住了把柄,人家不得往死里收拾他啊!”
“是呀,好不了他啊!”
()
“哥们,”我拽住三裤子:“听说你在县里很吃得开,哥们,你,能不能帮
帮我大舅啊!”
“哥们,”三裤子面露难色:“你大舅,谁帮他,谁粘帘子,谁倒霉,你大
表哥,就是一个例子!”
“哥们,”听到三裤子的话,我心中苦涩涩地:唉,大舅哇,你在故乡是咋
混的啊,不仅做人的尊严丧气怠尽,并且,人格、信誉,都混没有了,唉!我仍
不死心地乞求道:“哥们,看在光腚朋友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大舅吧,让县公
安,放了他吧!”
“小力,”三裤子将手抽出我的手掌:“如果是单纯的打架斗殴,让公安给
抓进去了,那没说的,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我一个电话县公安就得放人,
可是,小力,刚才,你又不是没听到,你大舅都说了些什么啊?这,已经不是简
单的妨碍公务、拢乱社会治安的问题啦,弄不好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这,这,
我实在不想搅合进去啊!……,哎呀,”三裤子突然止住了话语:“哎呀,大表
哥出来了!”
听到三裤子的话,我抬头望去,原本人山人海的镇政府门前,此时,可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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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起来,到处是纸屑和垃圾,而大舅那只破铜锣,则可笑地横陈在阶梯上,一
位衣着讲究,裤线挺直,皮鞋铮亮的中年男子,默默无语地绕过那只破铜锣,向
轿车这边走过来。他,便是刚才被大舅骂得狗血喷头,始终躲在办公室里不敢露
面的大表哥,我推开车门:“大表哥!”
“哦,小力子!”大表哥极不自然地冲我点点头,表情极为复杂:尴尬、恼
怒、无奈、……,他就带着这份复杂的神态,一屁股坐进汽车里。三裤子不再言
语,更不敢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哧地启汽车。大表哥从车镜里,望了望我,无
意之中,我们四目对视到一处,只见大表哥苦涩地长叹一声:“唉——小力子,
小表弟,你可给大表哥我,揽了一个扎手的,又撂不下的好瓷器啊!”
……
(一百四十七)
三裤子驾驶着汽车,绕过两条喧嚣的、混乱不堪的街路,便来到一处新近落
成的,比大街还要嘈杂的、人头躜动的建筑物前:“到了,三舅家到了!”
刚才还是眉宇紧锁的大表哥,突然收起死板板、阴冷冷的面孔,第一个推门
而下,我随即也跟了出去,大表哥让我非常意外地热情起来,一手拉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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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一手指着挂满条幅、彩球漂荡的建筑群道:“小表弟,怎么样,三舅的大
宅,气派不?”
“嗯,”望着造型呆板、毫无变化的建筑物,我违心地应承着:“不错,不
错,的确够气派的!”
“啊,”大表哥现出一脸的得意之色:“小表弟,三舅的大宅,可是我一手
设计的,你二哥施工,你三哥监工,你四哥负责电气,你五哥,负责室内装
饰,……”
“哎哟,”老姑拨开人群,径直向我走来,脸上泛着丝丝痛爱之色,细白的
手掌,轻抚着我的面庞:“大侄,瞅瞅,哪还有个人样啊,跟逃难似的,咂咂,
走,”老姑拽起我的手臂:“跟姑姑来,到你三叔新建好的卫生间,洗洗澡,换
套新衣服!收拾收拾,一会,好坐席啊!”
说完,老姑拽着我,挤过人群,哗地推开一扇高大的黑色铁皮大门,在大门
左右两扇门板上,对称地刻绘着一条桔黄|色的、面目狰狞的巨龙,舞动着弯弯曲
曲的腰身,瞪着一双铃铛般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视着我。
走进幽深的门洞里,一幢富丽堂皇的、用洁白的条形瓷砖包裹着的、好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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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块裹尸布的二层楼房,夺走我全部的视野,那缓缓倾斜着的楼顶,错落有致
地镶嵌着棕红色的琉璃瓦,反射着耀眼的,但却是极其冷淡的光线。阳台的栏杆
上雕刻着繁琐的、形状呆板的花纹图案,单调的、滑稽可笑的铝合金门窗摆出一
副极其浅薄,但却是盛气凌人的架式。
“力,”见门洞周围无人,老姑突然止住了脚步,无比机灵地左右环顾一
番,然后,捧住我的面庞,吧嗒一下,亲吻起我肮脏的腮帮来,小手轻轻地拧了
一把我的胯间:“啊,力,姑姑好想你啊!”
一个人影,从门洞角落处闪过,老姑登时慌了手脚,红着面庞:“咳咳咳,
咳咳咳,大侄,”老姑抬起手臂,指着三叔的大宅对我说道:“大侄,三叔的房
子,盖得好不好啊?”
“好,”我心不在焉地答道,老姑面呈喜色,双腮依然绯红:“大侄,你想
不想盖一栋啊?”
“想,盖!”我胡乱答道,而心中,却思忖着,如何作通老姑的工作,卖掉
土地,携老姑和小石头,远走深圳。
“大侄,”老姑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等消停消停的,咱们也盖一栋这样的
楼房,到时候,老姑也要操办一下,一定也会很热闹的,嘻嘻,”老姑越说越兴
奋,脸上洋溢着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无尽憧憬。我不禁更加为难起来:看来,想作
通老姑的工作,很难啊!
“走,大侄,到卫生间去,洗洗澡!”说着,老姑拉着我的手,信步迈上缓
台,在缓台阶梯的两侧,放置着一对硕大的陶瓷花盆,我对花卉是天生的外行,
望着那盛开的鲜花,却叫不出名字来。
“来啊,大侄!”见我盯着鲜花发怔,老姑拽了拽我的手臂:“进屋啊!”
在老姑的拽扯之下,我迈上台阶,举目望去,整幢楼房,造型丑陋不堪,但
却异常坚固,浑身上下流溢着暴发户那种不加任何掩饰的、也无需任何掩饰的,
不可一世的骄狂气慨,鹤立鸡群般地雄居于密如鸟巢的住宅群中。相形之下,那
些低矮简陋、积满尘垢的房屋,俨然变成一群不屑一顾的丑小鸭,可怜巴巴的灰
姑娘!
推开毫无生气的、冷冰冰的铝合金大门,便是宽敞明亮的、面积达数十平方
米的客厅,那高耸着的、惨白惨白的棚顶不厌其烦的雕刻着细碎的花纹图形,一
盏硕大的、据老姑介绍,是法国宫廷式的吊灯,吃力地悬在天花板上,因不堪重
负而摇摇欲坠,直看得我不禁心惊肉跳起来,那数不清的、枝繁叶茂的灯罩里放
射着五彩缤纷,让我眼花缭乱的颜色,活像一个臃肿不堪,却又极不得体地打扮
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倒映在光滑的宛如镜面的大理石地板上。
在大厅西侧的墙壁边,摆放着一套红色的木制沙发,沙发对面的矮柜上,一
台大屏幕画王彩电正放映着反胃的、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