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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思微动,朝易姜看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易姜毫不迟疑,趁乱冲出了大帐。
营地后方堆放粮草的地方已经着了火,士兵们正忙着扑救。易姜要朝营门跑,却被齐军察觉了,霎时身后多了一堆追兵。
裴渊不知何时折返了,骑着马在营地门边高声道:“先生,西南方!”
易姜赶紧调转方向,士兵们纷纷抢先去西南方堵截,哪知她一拐,竟又朝东北方跑去了。这分明就是个幌子。
跑到尽头,那里围栏已被冲断,易姜跃了过去,抬头就见少鸠一手牵着匹空马而来,身后跟着她的府兵。
她吸了口气,揪住马鬃翻身上马,来不及朝后看一眼便拍马而去。
少鸠紧跟在侧,声音随着快马的颠簸断断续续:“公西吾追上来了!这人反应也太快了些!”
易姜朝后瞥了一眼,齐军的骑兵已经离的很近,公西吾赫然就在队伍之首。
天快要黑了,再晚一点仇由城门就会关闭。易姜快马加鞭,耳中听着渐渐接近的马蹄声,焦急万分。
裴渊自另一侧赶来会合,他不太擅长骑快马,脸色有些发白,一面颤巍巍地道:“先生,恐怕躲不过去了,他们人太多。”
“再坚持一下!”易姜狠狠抽了一下马臀。
夕阳渐隐,仇由城已然在望。远处却是烟尘滚滚,易姜一见便心道不好,只怕秦军也赶来了。
她一咬牙,猛勒住马,调头转身。
公西吾挥了一下手,齐军骤停。
“师兄难道真的要为我与秦军交战吗?”她指了一下远去的烟尘。
公西吾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你就当真如此不愿随我去齐国?”
易姜撰紧缰绳:“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番你们粮草就算没被毁,也有损失,支撑不了多久,师兄不如还是早些回齐国去吧。”
公西吾不动声色,唯有身下的马不安地刨着地,他又瞥一眼远处秦军的踪迹,开口道:“不如你我师兄妹定个赌约,我这些粮草尚够行军半月,我就给你半月时间,在此期间,你若能在秦军铁骑下自保,我便不再勉强你随我入齐,如何?”
易姜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公西吾没有作声。
易姜如何不明白他意思,便又竖起三指对天:“我在此立誓,这次绝不会出尔反尔,否则任凭你处置!”
“一言为定!”公西吾朝后挥了挥手,大军缓缓后撤。他自己却没急着走,一直目视着易姜冲进仇由城门,才转身离去。
☆、第54章 修养五三
短短十五天内想要自保,其实很难。
如今邯郸被围,赵国仅剩的军队全都调往邯郸抵挡秦军,其余的领土几乎是完全暴露在敌军铁骑之下,所以仇由是完全无法抵挡秦军的。
易姜自然不能让自己成为仇由城被攻击的借口,根本没在城中停顿,只不过借了个道,便往边境而去。何况她已被赵国彻底抛弃,封地被收回,除了暗中驯养的这批府兵之外,仇由已经没有她的任何东西了。
大概实在是这地方太穷了,秦军也懒得攻打,只借道追人,而仇由守兵自然是不敢拦的。
快马疾驰三日,抵达赵魏边境,易姜身上依旧穿着公西吾那宽大的男装,头戴毡帽,遮掩了容貌,打马经过边陲小镇。
空气里渐渐充满寒凉的意味,小镇破败,四下萧索,扑面而来的都是灰蓝的画面。易姜怕引来怀疑,打马缓行。除了裴渊、少鸠之外,其余府兵全都藏起武器,远远跟着,看起来像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易姜骑在马上,满心警惕地左右张望,忽而扫到一个立在木炭摊边的身影,心中一喜,打马过去,伸手一把扯住他手臂:“赵重骄!”
那人穿着蓝绸胡服,一丝不苟地束着发髻,转过头来,满脸诧异:“你是何人?”
易姜一愣,这不是赵重骄,不过身形真的是太像了,从背后看简直一模一样。
“抱歉,我认错人了。”
对方年纪轻轻,五官轮廓很深,朝她点了点头:“无妨。”
裴渊打马过来,向那人道了歉,与易姜一同离开,很远才道:“看那人相貌衣饰,应当是三胡的贵族。”
三胡早被赵武灵王所灭,贵族却被妥善安置了。易姜这才明白为何他轮廓如此清楚深刻,的确是典型的胡人相貌。公西吾那双眼睛就分外深邃,大约母族也有胡人血统。
少鸠摇头道:“那的确是胡人,不过不是赵国三胡,是秦国义渠胡人,他们到处经商,不用担心。”
秦国人就更别沾上关系了,易姜望了一眼前方查岗的边境士兵:“还是先过境再说吧。”
这些边境的士兵已经有心无力,如今只要有点权势和兵马,即使要强行过境,他们也毫无办法。易姜的封传上写的是桓泽的名字,出示之后他们也没怎么看,摆摆手就放行了。本来还以为会有番波折,没想到完全是多虑了。
天色已晚,秦军尚未赶至,易姜便决定歇息一晚再入魏国城邑。眼下无法得到魏无忌的帮助,就算得到他的帮助,恐怕也会让魏国引火烧身,所以她也不打算在魏国待,还是穿过魏国前往韩国。秦军入赵国如入无人之境,入魏国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荒郊野外,寒风瑟瑟,府兵们在远处守着。易姜围着火堆取火,很是烦恼,没了俸禄,这些府兵是养不久的,迟早要散伙。
少鸠提着只竹筒过来递给她:“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裴渊挪了过来:“我的呢?”
少鸠白他一眼:“没你的份。”
“……”
易姜笑了笑,抿了口酒,果然感到胃里暖了起来。她将酒递回去,这才有机会问起他们此行的情形。
少鸠盘膝而坐:“长安君也真不是个东西,就这么把你劫走了,害我们差点被赵王捉了去抵命,还好跑得快。”
易姜不禁有些担心:“息嫦和东郭淮如何了?”
“他们都没事,我叫他们暂时隐居一段时日,待你安稳了再叫他们过来。”
易姜点头,这安排是她事先做好的,就是为了防止中途突发变故。他俩忙中不乱,倒是顾及到了。
少鸠灌了口酒,脸上在火光里显出微微的红晕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安君也真是有胆识,居然可以为了你篡位,难怪你走在路上都还惦记着他。”
易姜摇了摇头:“别胡说,他是为了改变赵国,我不过是激他动作的一个契机罢了。”
“契机也算啊!公西吾会为你篡位吗?”
易姜皱眉:“你喝多了?”
少鸠挪过来搭住她肩膀:“你我这些年来也算朋友一场,何必遮掩,公西吾与你之间分明就有什么,当我看不出来?要我看,还是长安君好些,虽然脾气不好,看不起女人,叫我讨厌,但心里必然是有你的。”
裴渊鼓着腮帮子坐过来:“你这说法不对,公西先生哪里不好了?若非长安君冒失,你我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露宿荒郊。要我说,还是公西先生好些,沉熟稳重,哪里是长安君那等贵族子弟可以比的?”
少鸠“切”了一声,指着他对易姜道:“看到没,这便是男人们的想法,他们才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呢?”
裴渊不服气地接话:“那你想要什么啊?”
“真心呀!哪个女子不渴求一颗真心,你这呆子!”
易姜也不知道话题怎么演变成了这个,只好离他们远一点。
偏偏少鸠又追了过来,小声问:“你喜欢公西吾吧?”
易姜抱了抱头:“你喝多了能去睡吗?”
少鸠胳膊撞了她一下,暧昧地笑道:“不愿意承认,又非得从他手中跑出来,看来是既爱又恨啊。”
易姜叹了口气。
其实她一点也不恨公西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看着他的眼睛时,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就会想起自己以前的自作多情,所以总是提醒自己要清醒,离他远一点。
喜欢么?也许吧。但她的喜欢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她并没有抱希望要跟他长相厮守,这只是她个人的事。正如他所言,喜欢只是一种情绪,总有一天,这也会成为她的一种情绪,习惯成自然,也不会每天都发作。
少鸠果然是喝多了,未等到她回答就蜷着身子睡着了。易姜转头看到,不禁好笑。
裴渊又挪了过来,仿佛就等着少鸠睡着好来表达观点,低声道:“我还是觉得公西先生最好,这般经天纬地之才,才好与先生你相配。不过据说他两三岁起就被。操控着学文习武,意在光复晋国,前途是凶险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