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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麻子一见黄袍和尚这般容貌,便知道找对了地方,也找到了自己应该要找的人,他正要开口,黄袍和尚已把酒缸重重放在桌上,喝道:“有什么好看!没见过大和尚喝酒吗?”
尉迟麻子干咳一声,陪笑道:“大师切莫误会,小人是从福州来的。”
“福州?”黄袍和尚倏地目光一亮,说道:“你们是福州清泉庄岳冲霄派来的吗?”
尉迟麻子抱拳道:“是,小人正是岳庄主派来的,小人姓尉迟名过,但一般人都叫小人做尉迟麻子。”
黄袍和尚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道:“是尉迟达也好,尉迟麻子也好,洒家要见的是岳秋云,他在哪里?”
尉迟麻子吸了口气,道:“少爷不见了。”
黄袍和尚脸上忽然出现一股凌厉杀气,喝道:“你说什么?”
尉迟麻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才道:“咱们刚来到这市镇,少爷便给一个老儿抓去了。”
黄袍和尚瞪大眼睛,接着左掌一拍桌子,那张看来还十分坚实的木桌竟然立刻就四分五裂地塌下去,连酒缸也被摔个稀烂:“他奶奶的,你敢耍弄洒家?你有几个鸟脑袋?”
尉迟麻子脸色铁青,但这一次却不再退缩,反而踏前一步,昂首道;“小人知道,这一次小人是犯了极严重的错失,但小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大师若要惩处小人,尽管下手,小人决不眉头一皱。”
黄袍和尚“妈的”一声大叫,忽然一掌刮在他脸上:“你这小子,怎么句句说话都有‘小人’这两个字?”
朱得胜在旁瞧不过眼,忍不住怒声道:“大师,士可杀不可辱!”
黄袍和尚干笑两下,倏地伸手把朱得胜的雁翎刀从鞘里抽了出来:“你这口刀虽不怎么锋利,用来杀你这种饭桶还是绰绰有余。”
朱得胜面色陡变,怒喝道:“还我刀来!”
黄袍和尚哈哈一笑,忽见雁翎刀直一下,横一下的,竟然把朱得胜当场剖开四截!
刘吉、谢山虎同时面色大变,双双亮出兵刃,尉迟麻子立时喝道:“别胡来,你们都不是大师的对手。”
黄袍和尚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们若打得过洒家,就会把洒家立刻乱刀宰了?”
尉迟麻子沉声道:“咱们四人就算全都死不足惜,但少爷给一个不明来历的老儿抓走,这件事情却是非同小可。”
黄袍和尚哼的一声,道:“那老儿是个怎样的东西?”
尉迟麻子说道:“年约七旬,鬃发俱白,衣着朴素,看来只是一个寻常的土老儿。”
黄袍和尚脸色一沉:“他奶奶的,像这种土老儿,随便到处都可以碰上七八十个!这岂不是等于白说吗?”
尉迟麻子道:“但小……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许多。”他刚才挨了一记耳光,那“小人”二字便再也不敢出口。
黄袍和尚忽然哈哈一笑,盯着尉迟麻子道:“从清泉庄派来的四个饭桶,看来就只有你才有点用处。”
尉迟麻子道:“大师过奖了。”
黄袍和尚道:“你跟洒家走。”
尉迟麻子道:“走往哪里?”
黄袍和尚道:“当然是去找岳秋云。”说着,忽然连挥四刀。
这四刀,两下横,两下直,只见血浆进溅,竟然又把刘吉和谢山虎双双剖为四截。
英雄馆里的顾客和伙计见他竟然接二连三地行凶,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胆子细小的早已走得无影无踪,而胆子较大一点的也远远站开,谁也不敢接近凶案现场。但在黄袍和尚附近,还是有几个人未曾离去,这些人并不是胆量特别大,而是给吓得手脚酸软了,他们不但跑不动走不开,甚至有些连屎尿也给吓了出来,又哪里还敢动弹?
若是换在平时,尉迟麻子就算明知武功远不如人,也非要拔剑跟这恶僧拚命不可,但现在他虽然面色煞白,连额上青筋也一条一条凸了出来,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强忍下去。
黄袍和尚举手投足之间,便轻易地杀了三人,然后又瞪着尉迟麻子道:“你怕不怕?”
尉迟麻子道:“我若说不怕,大师会相信吗?”
黄袍和尚格格怪笑,道:“但比起那些连裤裆都湿透的家伙,你已可算是镇定得令人出奇。”
尉迟麻子道:“他们不是武林中人,但我自从懂事以来,便一直过着刀头舐血的武人生涯。”
“有种!”黄袍和尚又是一声大笑,道:“学武的人,未学打人先学挨揍,未曾杀敌便要随时有战死阵中的准备,倘若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就算练成了绝世武功,也一定成不了什么气候。”
尉迟麻子心中暗想:“这恶僧虽然凶残,但这几句话却是至理明言。”
黄袍和尚向地上支离破碎的死尸残骸一指,说道:“你跟这三个饭桶认识了多久?“
尉迟麻子道:“多者二十年,少者也十五六年光景。”
黄袍和尚道:“如此说来,他们都是你的多年老友了?”
尉迟麻子道:“不错。”
黄袍和尚道:“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
尉迟麻子道:“想。”
黄袍和尚姆指一竖,赞道:“好,洒家就是喜欢你这种人,现在你跟着洒家走!咱们一起去找岳秋云,只要有机会,你不妨在途中杀了洒家为他们报仇!”
尉迟麻子摇摇头,道:“我武功低微,岂有什么机会?”
黄袍和尚道:“那不一定,常言有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明打你固然不及洒家,但你可以在背后暗算,甚至可以施放毒药和暗器!”
尉迟麻子又摇摇头,道:“明人不做暗事,要我暗箭伤人,我宁死不干!”
黄袍和尚一怔,继而大笑,道:“好一头蠢驴,咱们走,三天之内若找不到岳秋云,你我都休想再活下去了。”
尉迟麻子闻言,不禁一呆,付道;“若找不着少爷,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但你这恶僧为什么也会活不成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忽然又暗忖道:“岳庄主为什么要少爷千里迢迢赶到蜀北会见这凶僧?那老儿又是何方神圣,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劫走了少爷?”
尉迟麻子虽然不能算是蠢材,但这几点疑问,他就算再想三昼三夜,也恐怕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跟着黄袍和尚去找岳秋云少爷。
岳秋云给那老者点了穴道,可说是完全身不由己。
他觉得自己仿佛已变成了别人的玩偶,白发老者有绝对的权力把他随意摆布。
岳秋云不由暗暗苦笑。
在清泉庄,他是庄主岳冲霄唯一的儿子,从来只有他摆布别人的份儿,又有谁敢对岳少爷稍为无礼?
但这一天,他给这老儿骂做“龟儿子”,又给老儿点了穴道,像是木头一样被他搬来搬去……
难道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岳秋云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父亲这次叫自己出门,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的。
岳冲霄给他一封信,并严令他不得在途中拆阅。
“当你到了望峰镇英雄馆,而又见到了半耳神僧后,才可把这封信拆阅!”
他父亲的说话,如今言犹在耳,但谁也想不到,就在他快要来到英雄馆的时候,突然杀出了一个神秘莫测,也凶残得离奇的老者,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掳走了。
岳秋云心想:“这老儿会不会是父亲的仇家?嗯,多半错不了,但他又怎样知道我会来到剑阁望峰镇?”
他越想越想不通,想了一回,白发老者已把他带到一条三岔路上。
在这条三岔路前,每一条路上都停放着一辆马车,白发老者把岳秋云抛进左边一条岔路的马车上,然后就喝叫一声,说道:“开车!”
他下令“开车”,并不只是一辆马车开动,而是三辆马车都同时疾驰而去。
岳秋云心中一凛,忖道:“这老儿原来早有预谋,而且计划得还很周密哩!”
想到这里,不禁又是凉了一截,他以前曾听父亲说过,说敌人的计划越是周详,被擒获之人也就一定难脱身。
马车行驶大约两个时辰左右,才停了下来,不久,那白发老者又把岳秋云揪出车外,原来马车已来到一条大河旁边。
这时候,河边已有一艘装有蓬顶的鱼舟停泊着,白发老者忽然解开了岳秋云身上的穴道,说:“你自己上船,别让明珠笑话。”
岳秋云甫解穴道,便怒叫起来:“你是什么人?是不是要绑架本少爷向我爹勒索?”
白发老者“呸”一声,怒声道:“你以为你老子有点铜臭便很了不起?就算他把整座清泉庄送给老夫,老夫也绝不稀罕呢!”
岳秋云大声道:“这么说,你是跟家父有仇了?”
白发老者冷冷一笑,道:“你再穷叫,老夫就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