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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形微微停顿,似乎在犹豫,但随即又继续向前走。
“你家不在那边。”身后的声音说。
他仍然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家人在等你。”
他的脚步没有停。
“你父亲他在等你。”
绿荫公寓门口,寒风飕飕。
阴老太太的脸阴沉得好像能看见冰茬子,叉着腰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温乐源和温乐沣兄弟。那两个人站在台阶下眼巴巴地看着她,多么希望她能让开一条道儿让他们进去,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又莫接到……”空气从阴老太太缺了好几块的牙齿屏障中间喷出来,“要你俩屁用哈!”
温乐沣打了个冷战,一半为寒风,一半为阴风。
“姨婆您也知道……”温乐源陪着已经冻僵的笑脸谄媚地说,“我们的能力不如您,所以出一两点错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是您出马那绝对没问题!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他一边说一边想往门里挤,阴老太太瘦小的身体一挡,他又讷讷地退了回去。
“第一天莫接到,算蜚语蛇错。第七天莫接到,算那俩女王错。那十四天咧!今二十一天!又莫接到!又为啥!”
“因为我们看到咖啡馆,进去坐了几分钟……”温乐源垂头丧气地说。
阴老太太气得发抖。
“你们……你们……你们想死噢!”她举着胳膊猛点温乐源的脑袋,大骂,“早上我说啥!二十一最后一天哈!你们接不到让我咋办!”
“反正这世上流浪汉多了,再多个游魂也没啥……”
“再说!”
温乐源抱头躲到了温乐沣的身后。
“姨婆,”温乐沣无奈地说,“其实我们也不想连续接这几次,不过实在是太冷了……而且那个人年龄外貌性别都不详,万一他当自己还是活人走掉的话,我们也看不出来呀。”
温乐源拼命点头。
阴老太太冷哼一声,转身,兄弟二人立刻以迅雷之势冲入狭小的门中。
温家兄弟二人冲上二楼去抚慰他们冻僵的身体和受伤的心灵,阴老太太却一直背对着门站着,好像感觉不到从门缝中四处窜入的冷风。
叩!叩!叩!
门被礼节性地敲响了。
“哪个?”
“老太太,是我。”
阴老太太打开门,当看到外面的人时,微微呆了一下。
“你脸……”
那人苦笑,伸手摸摸脸上那几道连肉都翻出来的狰狞伤痕,道:“有点大意,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拼命反抗……”
“莫带来哈?”
“嗯。”
阴老太太的表情显得非常失望。
“连你都不成,这最后一天……”她叹息。
那人摇头:“您别这样,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跟我回来。他不能过二十一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只好把他……”
阴老太太沉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温乐源关上窗户,搓搓被冻得萝卜条一样的手,回头叫温乐沣:“喂!下面那家伙你认识吗?”
温乐沣抱着电暖气发抖:“这个我怎么知道……”
“什么叫你怎么知道——”
“我根本没觉得下面有人。”
温乐源一愣。“没人?真没人?”
温乐沣点头。
“那还真是奇怪了……”温乐源过去把他挤到一边,手伸到电暖气上取暖,“不过咱现在不提那个,乐沣,你觉得咱们没接到到底是什么原因?”
温家兄弟的职业就是和鬼怪打交道,不过这次并非有人雇佣,而是阴老太太下的命令。
她一个姓徐的老朋友一直受病痛缠身之苦,前段时间忽然病情异常加重,医生说恐怕活不过一个星期,连病危通知单都给了。徐老出事的时候他小儿子在外地,一听说就马上往家赶,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孩子们没人敢告诉老人这个消息,而他的姐姐为安排其他的事情,直到两天后才到为他急救的那间医院。在那里,她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身体。
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就算火化也必须把他的尸身带回来才行。可是法律规定不准将尸身带到外地。为了逃避各关卡的检查,他家人就自己弄了一辆面包车,让他姐姐坐在后座上一路抱着他回去。
他们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城里,只得在一个路经的小镇上找了个停车的地方稍作休息。
一天的舟车劳顿和高度的精神紧张让护送的每个人都绷紧了弦,稍一放松,睡意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波袭来。他们几乎没有怎么抵抗,很快就全都睡了过去。
最先发现尸体不见的是抱他的姐姐,她被冷风吹醒,睁眼看见自己的腿上空空的,面包车的车门大敞着,她身边装着几千块钱的包仍完好地放在她身边,可她的围巾和司机的风衣却找不到了。
在医院继续抢救的徐老多次心跳停止,都被全力抢救了回来,但他整个人的衰竭却是连外行人也看得出来的,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是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
在女儿发现弟弟尸体丢失的同时,他好像有感应似地忽然醒了过来,瘦骨嶙峋的手指拼命想拉掉输氧管,陪床的一儿一女要用尽力气才能压得住他。当发现自己难以完成这个动作时,徐老竟用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异常力气死死抓住陪床的儿子,从自己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电话本塞给他,颤抖的手指不断在最后一页上指指戳戳。
那上面记录着阴老太太家的地址和电话,被老人的手擦来擦去,字迹都稍微有点模糊了。
他的四个儿女从来没有见过阴老太太,但他们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阴老太太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立刻赶到了医院。
她和徐老单独相处了一个小时,等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阴沉沉地。她对他们说,她一定会找到那年轻人的尸体,但他们必须保证在她找回尸体之前他们的父亲还活着。
阴老太太一离开,老人就又陷入了深昏迷状态,不管孩子们怎么呼唤也再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只是依靠呼吸机在维持生命。
当阴老太太听说尸体丢失但是财物都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偷衣服围巾的贼很常见,但怎么会有放着她包里几千块钱不偷,而去偷一个尸体的贼?
所以尸体没有丢,他只是自己走了。
温乐沣觉得暖和一点了,这才把厚厚的外衣一层层解开:“我觉得你现在去追究为什么没接到没啥意思,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因为心急父亲的病情才会出意外,既然这样,他都已经在姐姐护送返家的途中了,为什么还会在半路忽然变成行尸?他想干什么?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完成?
“他的目标一定让他记挂很长时间啦……”温乐源的脸离电暖气很近,被红色电炉丝照得通红,“否则应该不会连死了都放心不下。真是奇了怪了,到底什么玩意能让人挂心到这个地步哇?”
阴老太太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更不知道他会为了什么往哪里去,不过她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满世界找,只要一点手段就能让绿荫公寓吸引他过来。
所以她才会连解释都没有就踢温家兄弟到灞桥等,那里是她为他引导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们守在里就能把那年轻人从尸体里驱赶出来。不巧的是,他们竟为此和蜚语蛇扯上了关系,又引出了一个没有亲见只有耳闻的纯体蜚语女王。后来温乐沣不在,焦头烂额的温乐源无暇它顾,阴老太太做为引导人又不能离开,绿荫公寓拥有奇怪的力量,若行尸被引入内部的话,变成像林哲那种僵尸就更麻烦了。
如果只是这两次也没什么,居然连第十四天和最后关头的二十一天都没有接到,什么缘故?他们敢发誓他们真的只在咖啡馆坐了十分钟暖暖身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们应该守的地方,怎么还是没有见到?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不幸,若连第三次也可以当奇迹解释,那第四次算什么?
阴老太太这回似乎也有点束手无策。因为她在向他们摊牌的时候说过,姓徐的老头情况非常危险,似乎就是为了还没见最后一面的小儿子才一直提着那口气。她不知道这口气能支撑他多久,不过照经验看来,应该不会太久。
房间里渐渐变得温暖,温乐源不再窝在电暖气旁边,开始在房间里大肆伸展他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我倒觉得挺奇怪的,姨婆为什么一定要让那老头活着?他死了不是更方便把他儿子接回来?那人虽然变成了行尸,不过现在应该还能认得他老爹才对,如果让他老爹把他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