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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好像从来没有消失,也没有腐烂过的林哲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微笑了一下。
楚红的眼泪掉了下来。
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屋里的男人,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阿姨……”她悄悄拉拉楚红的衣服,“他是谁?为什么在你房间里?是不是歹徒?阿姨?”
楚红用力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笑着将小姑娘往前推,一直推到了林哲面前。
“林哲,你看,我们这两天恐怕要多一位小客人了……”
小姑娘看来并不十分喜欢林哲,在楚红的手中死命地挣扎,就是不与林哲接近。林哲当然也不能和她接触,便退了一步又坐回沙发上,笑着向她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没有回答,转身跑到了电视机前,对楚红道:“阿姨,我能看电视吗?现在少儿台有动画片呢。”
“当然可以。”
得到主人的允许,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见小姑娘已经完全被电视吸引了过去,楚红急急地将手抚摸上了林哲的脸,然而她扑了一个空。她的手所触摸的地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柔软的暖意,只是一片冰冷坚硬的东西,将她的手和心都硌得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她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双手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地乱摸。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在视觉上分明就是如此鲜活的活人,为何触觉上却是那些毫无生机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是活过来了吗……你明明又长出了新肉新皮……你明明……”
她又去掀他的帽子,他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指的硬度。
“只是……幻觉,”他低声说,“我只是看上去恢复了而已,只是表面……幻觉而已。”
“怎么会!”她压抑地低泣,声音嘶哑,“怎么会!我看到了呀!怎么会是假的……”
“眼睛会说谎,这一点,我们不是从以前就知道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呀……”
由希望而失望,从山峰降落谷底,她已泣不成声。林哲抱紧她,骨骼紧紧地勒着她的身体,就像冰冷的石块,没有一丝温度。
小女孩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为里面可笑的人物笑得前仰后合,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发生的事。
“那个小丫头,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温乐源愤愤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多月中,他们捡到的三只幼猫已经长大了些,虽然还不到能爬上房顶的程度,但至少在房间里爬高上低总是可以了。温乐沣满屋子追着这三只小崽子,想把它们塞到电热淋浴器下好好洗洗,可惜这三只根本不领他的情,在房间里上窜下跳又叫又跳,就像他是要把它们塞到电火锅里一样。
“你没发现?她是故意打我的。”
温乐沣继续和小猫们奋战,但是钻到电视柜下面的那只怎么也不出来,他趴着够了很久都够不到,有些心烦地回应:“是啊,她是故意打你的,那又怎么了?”
温乐源一把扣住了另外一只自投罗网地跑向他的小猫,拎起来交给温乐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应该被她打吗?我长得就一副欠打的样?”
温乐沣暂时放弃了柜子下的小猫,接过温乐源手中那只,不太有诚意地道着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那种行为太明显了,就是冲着你去的……”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转移了话题大声质问,“这么说,难道她的行为还有其他深意?”
温乐源连连点头。
“……难道说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女儿!?”
温乐源咚地栽倒在地板上,后脑勺砸出了一个大包,他捂着大包在地板上打滚,一边滚一边怒骂:“我的女儿!亏你想得出来!哎哟……疼死了!你就不能有点有创意的想法吗!”
温乐沣显得很困惑。他手中小小的猫身死命扭动惨叫着,他慌忙把它放下来,它一溜烟地就又逃走了。
“什么意思?”
“她是在引起我们的注意!她专门要引起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把她弄进来!”
温乐沣还是不明白:“她引起我们注意干什么?”
“让我们把她弄进来啊!”
温乐沣想了想,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小丫头说不定是有意要进来的?可是进来这里对她有什么好处?……啊!难道她根本不是走丢,而是离家出走的!?”
温乐源点头。后脑勺的大包被牵动一下,又痛了起来,他捂着包呲牙咧嘴。
“而且她对这种伎俩似乎非常熟悉,也有很强的安全观念——她明显不太接近我们,只回答楚红的问话,恐怕是因为我们是异性。不过她不怕陌生人,对于我们问她家庭的事情三缄其口,再加上这么老练地和楚红打成一片,这么看来她离家出走应该不是第一回了,恐怕要找到她的家,比较难。”
“那怎么办?要在报纸上登广告吗?”发现温乐沣似乎不会抓它们了,三只小猫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在温乐沣的脚边开始互相厮打。温乐沣一把就揪住了其中一只,决心问完这个问题就把它抓去洗。
温乐源大笑——捂着后脑勺呻吟了一声,道:“广告……没那个闲钱!咱们楼下的那位是干吗的?何必一定要用这种花钱又不一定有效果的办法……”
“啊?”温乐沣微讶,随即苦笑,“不太好吧。那两个人……我现在可不想接近他们……”
“我更不想!”温乐源干脆地说,“但是不用他又能怎么办?如果你能找得到老鼠或者鸟类的沉默者我就不用他。”
“……”
“是吧?这是最有效最方便的法子了。好啦,快去给它洗澡吧,它们可都是从出生就没洗过的,赶紧给它们除除菌……”
温乐沣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进了浴室,五秒钟后又钻了出来对温乐源叫:“那你就不要光说风凉话!来给我帮忙啊!我一个人怎么按得住它四只爪子!”
(注:小猫两个月内最好不要给它们洗澡!它们这时候太弱小,很容易着凉而死亡)
晚上9点是小孩子睡觉的时间,但是那小丫头却说什么也不睡,硬要林哲和她玩游戏机。
林哲不想玩。楚红当初给他买游戏是让他一个人在家消遣的,但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他甚至连开窗看看外面的心情都没有,整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昏暗的房间里躺着看天花板。
“可是我想玩……”小姑娘拿着游戏卡,用满含央求的可怜目光看着他,“阿姨说她要考律师,要复习,叔叔你不考吧?和我玩吧,求求你了!”
林哲这辈子还没有屈从过几个女人--除了他早已去世的母亲、楚红之外,这莫名其妙地出现的小姑娘是第三个。
“那……只玩一会儿。”
“谢谢叔叔!”一张央求的脸,在瞬间绽开得像一朵艳丽的小花,这之中的情感落差,让林哲在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只是如果,他有一个女儿,是不是也会长得像她这么任性,这么可爱?
不过他的技术实在很糟糕,所以现在连超级玛丽都没搞清楚过关程序,玩魂斗罗连77条命的都捱不过五分钟,小姑娘气得甩下游戏机在那儿跳着脚发一会儿脾气,又拿起控制器和他玩,然后再发脾气……循环往复。
楚红坐在落地灯前的沙发上,手中拿着要考律师资格证的资料,眼睛却不断地滑向电视前大战正酣的大小二人。
在橘黄灯光的笼罩中,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这都是一个无比幸福的画面。温馨,和美,就像其他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没有什么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在多久以前的梦里呢?她的世界总是粉红色的,和他在一起,未来的世界总有无数幸福的可能。
她梦想着他们会结婚,也许住在一个很大很舒服的别墅里,又或许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就像现在。
然后他们会生一个小孩,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他们一起抚养那个麻烦的小东西,为他的吃穿住行、为他的小小病痛操心。
再然后,那个小东西会慢慢长成一个半大不小的小人,每天闯祸,找麻烦,让他们为他的错误而怒吼,为他小小的成功而欢呼,为他们平添许多气恼,在为他辗转难眠的时刻,又不断地得到他人无法了解的快乐。
可是,一切都只是梦而已了。
橘黄色灯光下的一切都变成了永远也不可能碰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