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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女眼眸如漆,看样子只在十五、六岁之间,身着淡淡鹅黄衣衫,腰前束着一条长长的淡紫丝带,直直的黑发披在肩头,在头顶用同样的淡紫丝带绾了个结。她低着头,眼瞧着地面,轻轻咬着嘴唇,并不走过来,只在车前站住了。
白发老者瞪视她良久,沉声道:“云儿,此人是你杀父仇人,你过来,杀了他为你爹报仇。”
那少女咬着嘴唇,并不回答,却慢慢的摇了摇头。
蓦地人影晃动,白发老者已欺身上前,举起右手,“啪”的一声,打在那少女脸上。那少女往后一退,撞在牛车上,撞得车里乒乒砰砰一阵乱响,她却一声不吭。
白发老者嘶声道:“云儿,你……”
那少女喘得一喘,又慢慢直起腰,理理额前散发,才抬起头来。但见左边脸已被打得红肿,嘴角也有一丝血渗出来。她也不去管那血是否已滴落到衣襟上,只痴痴地看着白发老者,大大的眼眶里已满是泪水转来转去。
白发老者本又已举起手来,见她这样,这一掌却再打不下去,说道:“云儿,爷爷最疼的就是你,你为何……你……这是为何?”
那少女扶着牛车,眼睛越睁越大,努力使眼泪不流下来,道:“爷爷,我……我不想有仇杀了。”
白发老者转头看一眼李老驼背,又转过来,道:“什么?”
那少女眼睛一眨,一行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伸出左手在脸上轻轻拂着,一面道:“我……这几个月来,云儿一直在想,我们为了报仇,这十几年来的艰辛,究竟……值是不值?”
李老驼背躺在地上,见那白发老者良久不动,暗运一口气,只觉腹中绞疼难忍,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倒些白色粉末在口中,拼命吞了,运气护住心脏。
那少女眼瞧着他吃药,视若无睹,继续说道:“爷爷,你为了复仇,这十几年来,花了多少心血?为了培植鬼枯藤,你抛下奶奶和晴姨她们,带着云儿跑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连奶奶……去世,你都没回过家。你尝尽千百种毒草鸠毒,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侥幸活过来?这仇恨,难道真比亲人、生命还重要得多吗?”
白发老者不答,右手仍高高举在空中,一动不动。那少女也不看他,右手食指将淡紫丝带绕来绕去。过一会儿,看着躺在地下的李老驼背,说道:“这几个月来,云儿一直在想,现在见到他这个样子就更是……更是……觉得这十几年,爷爷真是不值得……”
白发老者沉声道:“什么不值?谁说不值?我觉得值,千值万值!”
少女抬起头来,瞧那白发老者一眼。此时她已不再流泪,只是眼圈还红红的。她伸手一指李老驼背,说道:“值什么?我爹……杀了他的儿子,结果被他害死了;他杀了我爹,背井离乡的跑到这地方来,堂堂的快马鬼手磨起豆腐来,一磨就是十几年,磨得发也白了,背也驼了,当年的气慨,如今也磨成豆腐渣了……”
李老驼背正暗自运气疗伤,听到那少女娇柔的声音徐徐道来,实在说到骨子里去了,当年的万丈豪情和如今的忍辱偷生突然间一起涌上心头,再也支撑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伏在地上喘息不止。
少女将头转开,续道:“……我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爹……是死了十几年了,他也偷生苦挨了十几年。我杀了他,说不定他还觉得死了个痛快呢。难道要我也像他一样,跑到深山里,一辈子躲着不出来?”
白发老者厉声喝道:“住口!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爹,那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堂堂正正的鬼手大侠!他算什么东西?他只是个畜生,敢与你爹比吗?”
那少女咬着嘴唇,默默的站着,并不作答。
白发老者狠狠盯着李老驼背,续道:“你爹学的虽是用毒奇术,做的可是锄强扶弱、斩奸杀贼的侠义之事。当年江湖上提起鬼手大侠四个字,谁不敬仰?那就是大侠的一块招牌!这个人……自坏我鬼手一门的清誉,纵容儿子为恶。那小畜生害了几十个良家妇女,搞得偌大一个南京城人人自危,难道不该杀吗?最可恨的,这个老畜生,竟然自己杀了儿子,把头献来,以此博得你父亲的信任,才得以在你父亲的银针中下毒。他又暗地里打伤十几个人,使你父亲为了救人,三天没阖眼的运功驱毒,才最终被自己的银针所害。这个畜生毒辣至此,天地难容,死不得吗?”
李老驼背突然间尖声惨叫,声如夜鹫,使劲翻过身来,用力指着白发老者,大喊:“你们狗屁的大侠,狗屁的仁义!逼我杀自己的儿子,逼我杀儿子!我儿为了救我,自己割的头哇……我的儿呀……啊……啊……呵呵……”叫到后来声嘶力竭,再叫不出来,只拿手拚命拍打地面,打得黑黑的硬石地上一个个的血手印。
那少女甚是不忍,转过背去不愿再见。白发老头呵呵一笑,慢慢踱近李老驼背,道:“这叫天报应,百试不爽!你哭什么?哈哈,哈哈!那些被你们两个畜生害死的人,又有何处伸冤去?只可恨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你这老不死的结拜兄弟,害我几十岁了,这张老脸没地方敢见人,呸!”狠狠一口吐在李老驼背头上,跟着再飞起一脚将李老驼背踢个跟头。李老驼背在地上滚了两转,仍旧翻过身来,两手撑地,口中只叫:“儿啊……儿啊……”
那少女转过身来,叫道:“爷爷。”声音甚是凄楚。白发老者对她怒目而视,道:“我没你这孙女!枉我带了你十几年,竟是这样黑白不分,连你爹都不认了么?我没你这孙女!”
少女脸色惨白,怔怔的又流下泪来,慢慢向老者走去,轻声道:“爷爷,我岂有……”
突然间李老驼背大声惨叫,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扑倒在地。那少女刚走到他身边,血险些沾到裙子上,不禁吓了一跳,颤声道:“你怎么了?”便待弯腰去看他。
猛听得那老者大叫:“云儿!”声音甚是惊惶。那少女略一怔,忽觉腿上一麻,顿时支撑不住,向前摔倒。
耳中听到身后老者已经欺身上前,身边的李老驼背也已纵身而起,“砰”的一声巨响,跟着那老者一声闷哼。
少女心中大急,待想到转头时,身体已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日光耀眼。
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女孩光着脚站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柳枝如帘一般层层的垂下,就在小女孩眼前荡啊荡的。那女孩胖呼呼的小手小心的抱着树干,拚命仰起头。在她上面的一个枝干上,一只不知秋之将近的知了正在那里唱得昏天黑地。
“爷爷,看!看!”小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知了,叫道。
“嗯?”一个白发老头自树后直起腰,将手中一把草药在树干上摔打几下,拍掉泥土后,手脚俐落地用根草缠了,顺手丢进背上的筐里。他抬头望上去,见那小女孩不知何时爬到那么高的树干上,不禁眉头微皱,叫道:“云儿,下来,到爷爷这里来玩。”
小女孩嘟着小嘴,叫道:“不嘛,不嘛,我要那个──”小手指着知了。她使起小性子来,小脚在树干上乱顿,不料树干上满是青苔,一脚踩滑了,顿时站立不稳,“啊”的尖叫一声掉下树来,却被那白发老头一把抱在怀里。
白发老头得意的呵呵大笑,那小女孩四肢乱挥,拚命挣扎着,一张小脸急得通红,叫道:“知了!知了!我的知了……”
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脑中一片轰鸣,天地陡然大变。一片惨白中,那老头慢慢低下头来,只见一张脸上全是鲜血,跟着大口一张,一大股血喷涌而出……
那少女双手乱挥,拚命睁开眼来,只觉眼前金花乱飞,怎么也看不分明,胸口更是沉重得如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满脑子里一片混乱,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又似乎每一个念头都在拚命的叫着:“爷爷!爷爷!”但喉咙处已肿得发不出声来,只徒劳的张开大了口,“呀……呀……”地干叫着。
然而身后一人已走上前来,一把按住她的肩头,叫道:“他……他死了。”
“呀……啊……”她似乎没听明白,茫然的睁着血红的双眼,叫道。
那人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大声喊道:“死了!死了……”
脑中“嗡”的一声,那少女再度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柴火“啪”的一响,少女浑身一震,慢慢睁开眼来,只觉头脑中浑浑噩噩,喉部更是干得裂开一般疼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