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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触目是一片雪白。浑身酸软没有力气,锦年刚刚挪腾下身体,就听见一声惊呼,“锦年,别动。”
“妈?”
是安菡芝,正关切的检查着她周身伤口,不住询问,“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
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她猛地去抚摸自己的小腹。
“还好,还好,孩子没事。”菡芝叠声宽慰,又忍不住苛责,“你也是,有着身子呢,还那么冒冒失失的,万一伤到哪里要怎么办……还有,都这个月份了,你们也不跟我说一声。瑞瑞这孩子也是,一点不上心是怎么回事。唉,对了,他人呢?怎么你怀着孕呢也不陪着?”
锦年张口结舌,先是一惊,旋即是一种沉沉的负罪感自心中弥漫,她躲闪着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她交代她儿子的事情。
“他……他。”锦年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是啊,叫她如何去说?妈,我把您儿子弄丢了了?
“呜……”正在这时候,一只大脑袋自她腰间抬起,睡眼惺忪的正巧和她看了对眼。
“安瑞!”
毫无心理准备的,在这种情形下重逢。锦年剧烈的一颤,险些从床上摔下去,可后者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她这般连带,“咚”的一声闷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仰面摔到了地上。
“呜哇……”
“哎呀……宝宝摔痛了吧,乖乖,不哭啊。”
安菡芝连忙弯身将他抱起来,心肝宝贝一样搂怀里哄了又哄,锦年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他憋不出眼泪还在那儿干嚎。
“妈……妈妈,妈……他怎么,怎么在你这儿?”
锦年指着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你认识他父母吗?”安菡芝有些疑惑的偏头,细细回想,不禁莞尔,“这孩子也是跟我有缘分。上个星期日,去江边上接绵绵回她小可家,就看见他一人孤零零坐长椅上,旁边也没个人看着,那么小一个孩子,多危险啊,我就想上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他抱住我就不肯撒手了,还一直哭鼻子呢……”
锦年看着安瑞,安瑞也看着锦年,最后……慢慢别过脸去。锦年只能看见他通红一片的耳朵根。
她忍笑,揉了揉他脑袋上的小绒毛,凑到他耳边说了句,“没关系啦。”
悬挂了一个世纪的心脏,终于踏实的落了地。
其实,她有点能够理解他当时的想法。安瑞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好,爱炸毛,但其实剥开来看,内里一直都是细腻柔软的那一类人。他会委屈,她一点也不奇怪。被自个儿亲儿子骗扔掉了,能不委屈么?想必那时候,他被丢在人海里,也是可怜极了。
看见亲人了那种心情……没什么好丢脸的。
不过,倒是也给夏至这小兔崽子破嘴说中了,安瑞他居然,居然真的那么好运,真的让自己亲妈给捡回去了……
何止是缘分,简直是天大的造化。
“小孩子体弱,那天他吹久了江风,受了凉,病的可不轻。这几天一直在家照料他,今天刚刚好一点,我才脱了身去报了警,也带他来这边遛遛,看看能不能遇见他父母……结果,就看着你了。你说你怎么那么冲动呢。”
安瑞显然对母上大人的观点很是赞同,阴沉着一张小脸,责备的看着她,小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神色复杂。
心下已经轻松了,锦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装傻充愣,一边安心听着婆婆絮叨,一边拧巴着安瑞别扭的皱成一团的小脸,分外有趣。
果然,亲妈就是不一样啊,照顾的比她好多了。这才一个星期呢,肉也囤起来了,膘也厚实了,这还生着病呢。
看他那模样,还有点乐不思蜀了。
“那也是一个孩子啊。”锦年摇头,静静道。
私心而言,当时,她以为是安瑞,才会冲上去的。然而昏迷前一刻,发现不是,有失望,却也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兴许她还是会傻头傻脑的往前冲。这不是圣母,只是……母亲罢了。
“哼……”安瑞臭着一张脸,发出一声模糊的嗤笑。
虽然没有完整的音节,但是锦年知道,他是在说,“你这个蠢货!”
“对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安菡芝突然问了句。
“咦?”锦年停着和他干瞪眼,回过神。
“这孩子……你都不知道,你昏过去的时候,他居然是跑过去的。我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看过六七个月的小宝宝,可以跑那么快。”
安菡芝轻抚胸口,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安瑞脸红的已经可以滴血了。
锦年扑哧笑出了声。安瑞狠狠瞪了她一眼,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还有啊,送来医院,你昏了十几个小时,他就在你身边趴了十几个小时,动都没动,一直没合眼呢。这孩子,简直是……”
十几个小时,对于成人而言都是考量,而当下,他还是个最需要睡眠的小婴儿。
锦年唇畔笑意微敛,她想起昏迷前那声最为凄厉的婴孩哭啼,并不是出自怀中的,而是……垂目,看见那张圆润的包子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之下,深重的疲惫。心里蓦然一软,酸酸的。
“锦年啊,说来怕你笑话,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像我家瑞瑞呢。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连喝药的时候皱眉头……都像。特别像。当初也就是大老远的看着心里疼,才会过来看看。只是……他胖了点,我家瑞瑞,小时候瘦的很,小猴子一样……”说着说着,安菡芝眼眶微微的有点红,显然是忆及当年愧事,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另说,“锦年,你认识他父母?”
锦年无法推脱,顺势便道,“是,我就是来找他的,他父母有事情,我帮忙托管下……上周,上周疏忽了,才会把他弄丢,还好有您。”
“这不是没丢么。”安菡芝温和笑笑,“是你朋友的小孩子啊。下次还会来你家玩儿么?”
她没有说破,锦年却已尽数领会,却还是遗憾的摇头,一本正经的扯谎,“不行呢,他父母这回就在弄户口的事情,他们一家很快就要移民了。”
“这样啊……”安菡芝看着安瑞似曾相识的小脸,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但是瑞瑞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他会常常陪着您的。”锦年娇憨的拉拉她的手臂,一边偷偷戳了戳安瑞的小屁股。
安瑞也很严肃的点点头。
安菡芝终于止住泪花,这才好了些,喃喃,“是啊,我家瑞瑞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锦年微微一笑,努力坐起一点点身子,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搂住他,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放开他了。
****
因为锦年伤势并不严重,住院观察两天过后便可以回家。
“你乖乖躺一会,我有东西要拿给你。”
“咿呀。”
“乖。”
锦年离开过后,安瑞依言老实的躺在摇篮里,数着天花板上的小星星。就在这时,门开了。安瑞赶紧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公主把他吻醒。
“喂。你醒着么?”
没想到是夏至那个臭小鬼的声音,高昂的兴致像是被戳破了洞的气球,顿时萎靡。
安瑞翻了个身,屁股对着他。
“我们……能谈谈么?”难得,居然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
“咿咿。”但是还是不可以,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
“嘛,我就知道你愿意来着。”
“哈?”我靠你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这是遗传谁啊!
“唉,咳,那个小鬼,我想了一下,就算,就算你真的是他风流债好了,你妈妈……是不在,或者不要你了吧。”
放屁!你妈才……不,不行,你妈得在。不能不在。
这样没骨气的想着,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安瑞觉得更憋屈了,低下大脑袋,抱臂。
哼。
夏至全然没有看见安瑞脸色变得多难看,仍自顾自说着,“其实,你也蛮可怜的来着。所以……我是说,既然老妈都不不介意,我就更加……不管怎么说,咱们用的还是一样的染色体呢。咱们是亲生的,是吧?”
废话!
安瑞没好气的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嫌弃的别过脸去。
“让老头回来吧。别逃了。没人怪他。”夏至捏着他的包子脸,同他对视,几乎鼻尖碰鼻尖,“老头和老妈,感情那么好。他一定不会想要做出对不起老妈的事情,所以,所以你一定是个意外。老头现在不敢面对亡命天涯去了,你妈找不着人,就把你丢我们家大门口了,是不是?”
是你大爷!
这坑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