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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开他,我急切地解释:“不是啊,只是你病才刚刚好呢。下次好了,下次你摘多多的给我。”
忽然,一声尖利的冷笑声传来,山壁上有影子滑过。
我浅笑:“文,快走吧,中国的高人喜欢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最好别惹到他们才是。”
阮文有点无奈:“谈个小小恋爱都有人偷听,真是。”
一路上阮文照顾得我妥妥贴贴,只是,我还是心生不满:“阮文诶,好歹你也尊重我的职业能力行不行?什么都不让我做那怎么行?”
正在烧烤的他头都不回:“那替我捶捶背好了,或者你可以亲我一下。”
我气得使劲跺脚,地面似乎有点动静。
阮文闲闲地:“别动,雪崩。”
我一下子吓得抬了脚,一动不敢动。转瞬,他老兄扬声大笑,声遏云霄。
终于要翻越喀喇昆仑山了,缺少必要装备的我们,走得异常艰难。
山脚下,我们相拥着在雪洞里过夜。
阮文低低唱歌给我听。
“我会唱这座山的歌,你要不要听?”睡不着,我兴奋地说。
“那当然,你做什么我都喜欢。”浑没注意到这声音有点不对头,只以为他困了,所以倚在我肩上。
“毛主席也毛主席,你的话儿记在我们的心坎里;喀喇昆仑冰雪封,哨卡没在云雾中,山当书案月当灯,盖着蓝天铺着地。哎!只要是想起您毛主席,只要想起您毛主席,红太阳升在心窝里……”
还没唱完,阮文已经扯起了细细鼻鼾。
抱他在怀里,我心扯着地痛;消瘦的他,看上去好可怜。拗不过他的我,时常都是他背着走啊。
如何忘情?
就在李胜男扬鞭离去的那一瞬,白衣飘飘、仿若出尘的林策,笑了。
只是,听着那白色帐篷里李胜男的娇吟,他的心,一滴滴全是鲜红的血。
再也忍不住了,冰川上,他一声冷笑,打断了这对鸳鸯的卿卿我我。
是的,林策一路上,都跟着胜男。
“胜男,胜男……”这样一个武纠纠的名,林策夜夜唤来,是那样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策妄阿拉布坦率军进攻噶尔丹后方,两下夹攻,噶尔丹三万铁骑最终难以击败康熙的二十万大军,大败亏输,噶尔丹大妃阿奴,断后战死,噶尔丹服毒自杀。
那一年,他刚刚满师下山。
父汗谁都不见,单单等着他。狠厉决绝的新任准噶尔汗国台吉,居然,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策零敦多布装出悲痛,心里却在冷笑:为个女人?躺在别人怀里死去的女人?最可笑的是,这个女人可是父汗亲手送上幽冥路的。若不是父汗与清廷勾结,噶尔丹退无可退,阿奴会死吗?
是的,策零敦多布从来就没喊过一声额吉(母亲)。襁褓中的他,熟悉的只是姨母、父亲的妻。
他却知道,这个从来没见过的额吉,是噶尔丹的大妃,父亲的痛,师父的伤。是草原上,曾经最美的女人。
阿奴是策零敦多布亲生额吉。
阿奴也是策妄阿喇布坦未婚妻子。
噶尔丹夺了策妄汗位,抢了策妄女人,可最后,还是被策妄送去了佛国。
爱?狗屁。如果额吉对父亲有爱,为什么不趁机回到父亲身边?
可是如果不爱,那怎么额吉又肯冒了死跟父汗生下他呢?
那时的策零敦多布不知道,终有一日,他也会像父亲一样,肝肠寸断。
赢得了很多场胜利,噶尔丹策零开始嫉恨策零敦多布。
这唯一的兄长很像父亲,方面大耳,英气勃勃,是姨母的独生子;同样雄才大略,比起他,不过只是少了几分父汗的爱宠而已。
比女子还要俊俏的敦多布,一向是少女的爱恋;从不留下渡夜女子性命的敦多布,却没有恶名。这倒是全仗了帐下汉人死士。
金戈铁马,并没有消磨敦多布秀气的容颜;杀得人越多,他苍白的脸上透出的红晕就愈多;真个是宛若处子,不过,这话,也就只有一个人说过。
帐下粗鲁的大宛武士阿部都,放肆地与人调笑,说什么:王子殿下倒比大宛最美的女人还好看。
这阿部都,功夫是不错的,可惜,嘴上没把门的。凌迟他的那天,军中列队齐整,比女人还好看的王子殿下淡淡地笑着,动了第一刀。
在杀了兄长派来的不知第几拨人马后,策零敦多布累了。无名的疲倦击倒了他。
“心疾。你思虑太重了。”他的师父拉希·尤素福如是说:“放下军务,散散心吧。”
于是,轻车简从,策零敦多布入了大清国。
在那个荒芜小镇上,那一间小小酒楼里,他遇上了那一个魂牵梦萦的女人。
捂着腰肋,敦多布简直难以置信。
这样一个娇柔少女,就能伤了他?见她合身护住那个男子,敦多布没来由地一阵妒嫉。鬼使神差地,他带走了她,完全不顾自己身负重伤。
昏迷中的她看上去无助得让人不忍心伤害。当然,他也无力伤害她了。他自身难保。
越来越有趣了。
她并不如表面上看来软弱,受那样重的伤,居然还有力气想逃。
敦多布突然兴起个念头,杀了她,会不会太便宜她?
戏假,情却慢慢真。
就在她一声声呼痛中,他的心也隐隐如同针剌。
见了她展开的笑容,他又心花暗放。
犹豫再三,终是骗她服下了那一粒解连环。但愿,能绑得她在他身边。
短短四天,他就陷落了。只是,还连她的名儿都未可知。
再也忘不了,她柔弱外表下,那一颗坚强倔犟的心。
洛河边,连日来强支伤体苦苦找寻的伊人正在受辱。
“林公子,你高兴了?如你所愿,我确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在心头尖叫:不,我不想你受这样的苦,早就没想过了。
那一刻,林策(现下开始就叫林策了)心如刀绞。
就在她那忘情地粲然一笑里,他抛弃了自己。
就这样,却仍是留不下她。
再次困住她时,他用尽心机。
师父唱念俱佳,陪着他演一出戏。
夜夜揽她在怀,天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
终于,这出戏的高潮上演了。
就在潮湿阴暗的地牢里,他举着烛台,仔仔细细地看她心上的那个人。
就凭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跟他、势高权重的王子相争?
然而,生方设法的刑求,换来的只是这个叫阮文的男人的淡淡微笑;就算是痛得脸容扭曲,他的眼里也只是笑,轻蔑的笑。
“你知道吗?她活不成了。”林策真的不愿意,用她来威胁他。
阮文的凤眼眯了起来:“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她?”
两个都是很聪明的男人,说起话来倒不费劲。
“如果要她活,你就得死。”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她愿意死吗?或者,她会痛不欲生,仍然死不了。”
阮文滞了一滞,神色黯然。
林策很有耐心,施施然站在阮文面前,投下好大一个阴影。
“请你爱她。直至地老天荒。”
听了这话,林策真是一惊。他不由得尊敬起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男人。毕竟,他们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如你所愿。”林策说着,递上了那一粒泪珠似的药丸。
虽然她有淡淡忧伤,但这于他已经足够。至少,她会像老朋友一样,跟他说话。
看着她跟妹妹孩子似的嬉闹,他才猛然惊觉,他,残忍地夺去她的欢乐已经很久很久了。
坐在父汗幽深的大殿上,听着策妄阿喇布坦好言相慰:“敦多布,这次我让你回来,是要替你相个妃子了。二十大几的人,你兄长都有好几个儿子了。……”
林策自嘲地笑,娶妻?娶谁啊,胜男吗,可惜她不肯;娶别人,他可也不愿意。
夜已深,微微烛光下,林策仍在为军务操心。
阮文究竟是何出身?屡用奇兵,倒教林策防不胜防;败得这样惨,竟还没有正面遭遇过。
帘后传来细细声响,林策叹口气,指甲一弹,一撮粉末落在烛芯上。
心上玉人的呼吸慢慢平稳,林策掀开帘子,面上浮起个甜蜜的笑,踱了进去。
她瘦多了。
伊人眉头微微皱起,一只手还紧紧扯着被子。
“你在怕我吗?胜男呵,不要再这样防着我,不要这样寝食难安。”轻轻扳开她的手放进被子,掖掖被角,他喃喃。
林策的手,细细描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榻上的人儿,毫无一丝抗拒;他的指腹触处,温润如玉。俯下身子,林策久久地,吻那樱唇。
每一晚,他都这么迷晕了她,凝视着她,直到天明。
总是忍不住,想拥着那纤纤柳腰。林策自嘲地笑,这个身量未长足的少女,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个孩子,倒教他如此乱了心神,也是异数啊。
她的手指拨得珠帘清脆作响,林策从背后看着,那晶莹白晰的脖颈、微微泛红的小小耳垂,在茸茸碎发间若隐若现。
她低垂着头,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林策很想听个明白,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