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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七手里的篾刀停顿了下,又继续。
岑三娘看在眼里,微微松了口气,知道他听进去了:“母亲的病拖不过年去。二姑娘守孝三年就耽搁了。原也托了相公在千牛卫和羽林卫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先有个崔家不守信用,别家又瞧着崔家,提的人家又不甚满意。祖母说邹家大郎在乐游原见过二姑娘,颇为心仪。邹家富贵,二姑娘也不会吃苦。只是……”
岑三娘停了停,深吸了口气,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去查仔细了。长相身高嗜好,邹家人丁关系。我要最全面的。要快。”
她低着头将竹片插进缝隙,剪掉多余的,放在了一旁。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黑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当是为了二姑娘吧,请你尽力。”
岑三娘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向了门口。
黑七看着那只编得精巧的竹篓,低声说道:“少夫人放心。”
黑七不再那么讨厌自己了?岑三娘背对着他的脸蓦的就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黑七低垂下头,继续削着竹片,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出了院子,夏初紧张的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问岑三娘:“他没欺负您吧?看着那张冷脸我都害怕。”
岑三娘笑嘻嘻,还原地转了个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才转完,她就哎哟一声,苦了脸。
夏初赶紧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岑三娘按着肚子:“头晕,疼。”
夏初一手扶着她四处张望着:“也没个小丫头在,叫顶软轿送您回去才行。这几日真累坏少夫人了。”
岑三娘靠着她歇了会儿,等那阵抽搐过去,站直了腰道:“好了,没事呢。今天第几天了?快要完了吧?哎。”
扶着夏初的手,两人慢吞吞的走回去。
还没到门口,一个小丫头坐在台阶上看到她回来,就跑了过来:“少夫人,来客人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圆圆的脸,稚气未消,大大的杏眼,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百草。岑三娘微微一笑:“你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少夫人,奴婢十一岁了,阿秋姐姐给我们四个取了名叫:‘四季发财。’我最大,叫小四儿。”小四儿笑咪咪的回答,脸颊有个圆圆的梨涡。
岑三娘哭笑不得。自己想赚钱吧,阿秋直接给四个小丫头取了名字都叫四季发财。前面两个喊着还顺口,小发儿小财儿叫什么事啊。
“去给少夫人叫顶软轿在门口候着。再打发个人去正气堂说一声。少夫人换件衣裳就过去。”夏初吩咐了几句。
小四儿哎了声,提起裙子撒腿就跑。活泼可爱的像株狗尾巴草。岑三娘瞧着脸上就露了笑容。
“阿秋也是胡乱取的名。少夫人觉得不好改了就是。”夏初扶着她进去。
正巧阿秋在训一个丫头:“你才七岁,怎么能进茶水间呢?我昨天不是吩咐你坐在门口候着,有事就跑跑腿吗?”
“小四儿说要和我换。她比我大,让我听她的。”那丫头抽泣着告状,伸着手,让阿秋涂着治烫伤的油膏。
岑三娘听着,想起小四儿活泼的性子,失笑的想,那丫头太机灵了,才进院子就知道欺负比她小的。
见她进来,阿秋恨铁不成钢的戳了记那丫头,上前行了礼:“少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好像是二老太爷家的大夫人过来了。”
“嗯,我换身衣裳。”岑三娘低头问那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少夫人,奴婢叫阿财。”阿财眨着红红的眼睛看了眼岑三娘,怯生生的。
岑三娘看了眼她烫红的手,轻声说道:“日后阿秋姐姐和夏初姐姐吩咐你办的差事,别人要找你换,你就告诉她,这事得姐姐们说了算。否则,也算你没办妥差事,明白吗?阿财不像女孩子的名字,我作主叫你采儿可好?”
采儿比阿财好听,她嘴唇动了动,不好意思的笑了。
岑三娘对阿秋说道:“小四儿采儿我都认识了,还有你给取了什么名字?”
阿秋不好意思的回道:“一个叫小季了,一个叫阿发。”
岑三娘闷笑:“小季儿就算了,阿发也改了吧,告诉她,改做花儿好了。她们四个谐音听着也像四季发财么。”
“是!”阿秋也跟着笑了。
“对了,回头那小四儿和采儿的事,你处置吧。好好想想怎么管教,要因材施用,也别逼着她们做不喜欢的事。回头禀我一声。”岑三娘有意把管理归燕居的事交给阿秋。
夏初比阿秋稳重。两个丫头她都有意培养成日后的掌事。阿秋算帐利害,就需要在怎么管理上磨着学经验了。
换了衣裳,岑三娘坐了软轿过去。又倦又饿,强打起精神思考着二房大夫人的来意。
进了正气堂,行了礼。又朝大夫人福了福。
大夫人刘氏一把就扶住了岑三娘的胳膊,拉着她在身边坐了,亲热的像她妈一样:“哎哟,瞧侄媳妇这脸白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岑三娘斯文的笑:“小日子来了而己。多谢婶婶关心。”
岑三娘年纪尚小,这几日忙活府里的事不说,接连着来了两拨客人应酬,杜老夫人有些心疼了。就叫了尹妈妈让厨房这几日每天都给岑三娘炖碗鸡汤。
府里兴了新规矩,老夫人这是掏私房银子贴补自己来着。岑三娘赶紧谢了。
刘氏笑咪咪的看着,马上吩咐自己带来的丫头:“回去包两斤益母草送来。”又转向岑三娘道,“这女人的小日子啊可马虎不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婶子来串门也没带什么好礼,呵呵,咱们门挨门的亲戚,也不需要那些虚礼不是?三娘,你才过门,千万别不好意思,和婶子客气什么呀。”
空中一群乌鸦飞过。两斤益母草,二十文钱一斤。说的送了我多大礼似的。岑三娘满额黑线。她心想,我没和你客气啊,你都把我的话抢着说完了。
杜老夫人开口道:“燕绥他婶子来的巧,就叫了你来一起吃午饭。”
那边有丫头摆好了饭桌。看到老夫人站了起来,岑三娘越过刘氏伸手去扶。杜老夫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没带礼盒来串门。大手笔送两斤益母草。时间来的巧,不留她吃午饭,她不走,大家都得饿着。
岑三娘看懂了,二房是来占便宜的。
既然来了客。再不喜欢,国公府也不能丢自己的脸。
老夫人喜欢吃面食,主食通常煮碗麻食面片,配四个小菜的份例。岑三娘的份例是三菜一汤。两荤一素的南方炒菜,煮个丸子汤或别的汤。主食是米饭。
饭桌上新添了一锅羊肉汤,配了四个肉夹馍,三个硬面饼子。
各种菜饭摆了满满一桌。看着极丰盛。
天气渐渐热起来,四月份女人们最爱里面穿抹胸长裙,外置透气的薄衫。岑三娘瞟了眼刘氏的水桶腰,透过薄纱衣能看到两条堪比自己小腿的粗壮胳膊,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夫人添的菜是这一大锅羊肉汤和结实的面馍馍。
刘氏自打看到羊肉汤就兴奋了:“就数三伯娘最疼我。知道我最爱吃这个……一只羊得八百文呢,公爹一个月才肯让厨房买两只。二房人多,两只羊熬了汤端来,筷子下去都捞不出几片肉来。啧啧,真香。来,你们也吃!”
不等丫头动手,刘氏亲自盛了三碗汤。一碗递给了杜老夫人,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给了岑三娘。
她是长辈。岑三娘只得起身道谢。
洒了葱花的羊肉汤冒着热气,入口带着躁性,喝下去胃热乎乎的极舒服。但羊肉性躁,她不敢多吃。喝了半碗就停住了。
老夫人也只喝了小半碗,就是一碗麻食,配着小菜吃着。
刘氏见她两人吃的斯文,不由嗤笑:“三娘,你要多吃点。在婶子面前,又不是外人。这能吃身体才好。要我家天天都有这样的好饭食,我就舒坦了。”
杜老夫人笑道:“他婶,三娘是江南人,吃不太习惯咱西北吃食。老婆子也羡慕你有副好胃口,只是人老了,吃不消啦。你慢慢吃,这锅汤伯娘特意给你点的!你吃的香,伯娘瞧着胃口跟着好。”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伯娘说的对啊,一家人不需要客气。”刘氏放开了手脚,硬面饼子撕碎了泡汤里,手里拿起一个肉夹馍狠咬了一口,里面的卤肉汁顺着肥白的手淌了下来。
岑三娘突然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样说了。看人吃的开心,其实自己也高兴。她好奇的想,刘氏的脑子会和她的吃相一样直爽粗鲁吗?
杜老夫人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