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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词夺理。”穆忻多少有些失望。
“真的。那是哪年来着,那个绑架案,要不是我们把绑架犯死揍了一顿,他肯定不会早早说出藏匿地点,再晚去两个钟头肉票就没命——偏偏绑了个有心脏病的,”杨谦吃完面条和西瓜,终于喘匀了这口气,舒服得顺势躺倒沙发上,眯起眼感慨,“还是家里舒服。”
穆忻觉得自己简直是鸡同鸭讲,便不再搭理他,转身进厨房洗碗。水流的哗哗声中,她一边洗碗一边有些走神:在周遭的人与事翻天覆地的变化面前,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太过理想化,还是这世界已经无药可救?
不过,不管生活中有多少不如意,却总归还是有那么三两分如意的——那个晚上穆忻终于有机会和杨谦一起看电视——这寻常人家再寻常不过的生活场景,对生活极其不规律的他们而言,已经不啻于是种享受。
两人窝在沙发里看当地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是TVB经典剧目《法证先锋》,杨谦躺在穆忻腿上,一边摸着媳妇儿的腿一边看着电视呵呵笑,被穆忻拍了不止一次:“手规矩点!”“安静点!”“不准笑!”
杨谦乐不可支:“媳妇儿你品位真奇特,现在都喜欢看科幻片了?”
“胡说八道,这是警匪片!”
“你想看警匪片?哪天来找我,我带你蹲守去,吃着饼干汗流浃背,在桑塔纳里闻臭脚丫子味,那才叫警匪片呢。这动不动测肝温,还拿那什么仪器找血迹指纹算什么警匪片啊!哎那盒油膏是什么物质?咱技术中队哪有这玩意儿!你没见技术中队那仓库里靠门口一堆全都是拿黄泥巴拓好的脚印子?查尸体死亡时间靠法医经验就够,哪还用测肝温这么麻烦?故弄玄虚,科幻片才这样。”
“你真俗气!”
“我这怎么是俗气呢,我这才是现实。你们女人就是接受不了现实,你上次还说人家技术中队的老周长得不像好人,不就是嫌人家长得不帅吗?我也没看出来电视里那黑土豆哪里帅。”
“什么黑土豆,那是欧阳震华,我可喜欢他了。”穆忻抗议。
“我看还是老周更可爱一点,”杨谦斜媳妇儿一眼,“你别看他有点痞气还是中专学历,业务顶呱呱!前几年有个案子,是一妇女来报案,说是两年前村支书在她家把她男人砍死了。你说人都死了两年了怎么定案?那案发现场都被冲洗干净还粉刷过了!还是人家老周,那眼毒的,别人查一圈都找不到证据,他去现场看了看,径直瞄上堂屋中间的一张八仙桌。张口就问报案人‘两年前案发时这桌子在这里吗’,报案人说‘在啊’,老周就让人把桌子翻过来,硬是在桌脚上刮啊刮,刮掉外头一层泥巴,里面还真有一层干涸的血迹!村支书吓傻了,没等我们问,自己招了……”
“真的?就他……不像啊……”穆忻想想老周那副吊儿郎当的尊容,难以置信。
杨谦摆一个鄙视的表情:“女人总是肤浅的。”他被穆忻揪住耳朵拧一圈,这才讨饶,继而闭眼皱眉,“我头疼,不是中暑了吧?”
穆忻有些心疼地松开捏着杨谦耳朵的手,低头搂住他的脑袋按一按:“哪儿疼?”
“脑浆疼。”杨谦哼哼。
“胡说八道,”穆忻伸手拍一下他的额头,伸手给他按摩,“对了,你能想到吗,郝慧楠居然去做村长了!而且我跟她去调解家庭纠纷的时候居然还遇见了以前邻居家的哥哥,现在在省报做记者,你说巧不巧?”
说这话的时候,穆忻突然觉得褚航声似乎真的只是一个过客了——他曾是一个小女孩暗恋的一场梦,如今这梦里的人活生生站到眼前,却因为彼此婚姻中的身份,而切实变为一场新奇的偶遇。
但显然杨谦的注意力还不在这儿,他只是睁开眼,惊讶地看着穆忻:“郝慧楠?她不是学财会的吗,怎么去当村长了?按说她也不算是组织部招考的大学生村官吧?我记得是县里招的公务员,难道这算下放挂职?”
“你记性还真不错,”穆忻简明扼要把郝慧楠的上任背景交代完,手下多用了几分力气,使劲按按杨谦的太阳穴,“当初是谁告诉我说要先混进公务员队伍,哪怕是从基层做起也不怕,还说什么‘只要进入体制内,将来就会有流动机会,所以目标要放低,不能一步登天’……是啊,看看咱俩,貌似是被公安厅招进来,却一口气下放到县城;再看看郝慧楠,以为考进县委大院,结果没多久就被打发到镇里,现在直接进村了,说起来还真算有不少流动机会呢,跟水似的,哗哗的,直往低处淌!”
杨谦赶紧握住穆忻的手打哈哈:“别这么说啊,好歹当初百里挑一的考试咱也算脱颖而出不是?”
穆忻乐了:“脱颖而出?谁是‘颖’?”
杨谦不明白:“什么意思?”
“‘脱颖而出’的那个‘颖’啊!人家都‘脱’身了,咱成‘颖’了……”
杨谦愣一下,忍不住笑出声。他抬头看看挂钟指在十点的位置,再不舍得浪费时间,一翻身,把还在絮叨抱怨着的媳妇儿压在身下,穆忻瞬间闭了嘴,亦喜亦嗔地看他一眼,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不过就是那么一眼,看在聚少离多的杨谦眼里,仍然如同有一把火,瞬间就把他自己焚了去……
可惜温存总是短暂的,第二天一早杨谦被一个电话叫走,穆忻醒过来看看床头的闹钟,才不过六点。看看空空如也的床畔,穆忻叹口气,起床洗漱,开始新的一天——八点二十分的煎饼果子、八点二十五分的指挥中心大门,一成不变的才是生活。
上午十一点多穆忻照例拿着刚打印好的《公安信息》去区政府,快走到政府大院门口的时候居然接到杨谦的短信:“我在区委组织部查档案,中午一起吃饭吧!”
穆忻一高兴,干脆给他回拨过去:“真巧,我过来送信息,你在十九楼吗?等我送完去找你?”
“不用,你在一楼等我,我这就下去了,”杨谦微笑着答,俄而又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走到区委门口了,也不知道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哎这是上访的吗?”
“别围观,赶紧进来,办完事吃饭去!”
“好!”穆忻欢欣鼓舞,一边往区委大院里走一边下意识地看看身边拥挤的人群,只是她还没想到自己运气真“好”——居然就遇上了该年度秀山区委门口最大的一次群体性上访!那天,据说有数百名上访群众牢牢堵住区委大门,无论□局局长如何动员、闻讯赶来的110民警如何说服,就是守住了大门口,一定要等区委书记出来给个公道!
经验不足的穆忻就在这双方僵持的时候犯了明显的判断错误——她企图挤过人群,挤进被保安和警察层层把持的区委大门,而站在门口的保安也的确看见了这个脸熟的女孩子,于是试图给她开一条门缝。然后,就在这大门将开未开的一瞬间,蜂拥而上的人群将穆忻挟裹在人潮中一路往前挤,穆忻跌跌撞撞踉跄几步之后,被前面突然回身的人撞倒在地,于是后面的人又被穆忻绊倒,再相继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摞到穆忻身上,周围顷刻间响起好多个农村妇女变了调的惨叫声“踩死人啦”……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混乱中,穆忻想站却站不起来,只能感觉到有无数只混乱的脚失去平衡地踩上来。她想喊“救命”,但没等喊出口,身后好像刚爬起来的人们又被挤倒,再次重重砸在她背上,强大的冲击力让她恨不得当场飚出一口血!危急时刻,她只能牢记培训时教官的训导,死死抱住头,护住后颈,直到被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几双手像拖大米袋子一样把她从叠罗汉般的风暴中心生生拽出来!
重见天日的一瞬间,救命恩人身上的蓝色警服几乎让穆忻热泪盈眶。但下一秒,就在她还紧紧抓住眼前警察的胳膊不辨方向时,那个拖她出来的防暴警察已经狠狠一推,直接把她推到人群之外。巨大的惯性导致穆忻在被彻底甩出人群时无比狼狈地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上,尖锐的刺痛瞬间从尾椎骨处沿神经末梢上行,她龇牙咧嘴地一边揉腰一边抬头,这才目瞪口呆地发现区委门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当群体上访变成了群体冲突,穆忻第一次意识到,她所选择的,或许真的是个高危行业。
同一时刻,杨谦在电梯里心急如焚。
起因是他正准备下楼接穆忻,结果刚好在电梯里听见有两个人聊天,其中一个人问:“刚才听见楼下挺吵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另一个人答:“上访呗,大田村那附近要征地,补偿没协调好。”
“哦,给钱太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