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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活动的。”
几个月的牢狱生活,常啸天的反应相当迟钝,他皱着眉头望着这个黄布军装的汉子,记忆里隐隐出现一个亮点:李岩;东北游击队!十八年前,曾有个叫李岩的硬汉子为东北游击队运送军火。那一次险些叫邵晓星、阿堂、阿水和白冬虎同时丧命,这个李岩也受了伤,在他那里养了一个月的伤,后来由阿堂把他送出上海。当时抗日热潮初起,在兄弟们的激励下,他脑袋一热,就把军火白送了东北人。这件事之所以留在他的记忆中,与其说是因为参与了政治,不如说是因为他大哥的尊严头一次受到了威胁,被晓星这些兄弟认为没有热血。
看来,当年的东北游击队来投桃报李了。常啸天并没有太大的激动,历尽了太多的沧桑变故,已经不会轻易流露悲喜,还是一副倨傲的神情:“原来你是共产党,当年我可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李岩已经知道他在狱中的表现,停下来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这一段时间被关得窝火。但你不是想对我说,如果当年知道我是个共产党,就不帮我了吧?”
常啸天还之一笑,神态傲岸:“叫你说着了!我常某人抗战捐钱无数,甚至捐过飞机,我帮国民党更多些,想也没想过帮助共产党,你是唯一的例外!”
“哦?那当年为什么帮我?”李岩好奇地问道。
“因为看你是条汉子,很对我的脾气,加上我的几个兄弟都死心塌地地要帮你,就伸了一回援手。可是当年那几个兄弟如今死得死,逃得逃,只剩下我一个老朽在这里等着镇压。你有心来看看我,我已经心领了。不过大哥免叫,我是贵党的罪犯,我们道不同,不累你前程!”
李岩亲切道:“我是来接你出去的。我说过,你的案子已经搞清楚了。抓你是错的。不管是当年还是解放上海之前,你都可以说对革命有过贡献。至于忠义社后期的倒行逆施,也都与你无关。”
“那我更加不想走了!贵党这几个月的讯问已经叫我大开眼界,我倒很想看看,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李岩不再微笑,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常大哥,你是旧时代的帮派首领,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的帮派,都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共产党的统战政策是不管过去有多大的过错,能留下来,不是死心塌地的蒋家王朝的追随者,就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更何况,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这个东北汉子说着说着动了感情:“这些年来,我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却一直没有忘记当时在上海运出的那一船军火。我还记得我受伤之际,你在我耳边说得那些鼓励的话,在我心目中,你这个上海的帮派首领是个有正义感的爱国者。我不会忘记老朋友。如果我们共产党都是忘恩负义之辈,试问这天下如何统一,民心如何归一?我现在很想和那几位当年的好兄弟再叙旧谊,可惜他们却都不在大陆,还要请常大哥代我传信给他们,叫他们有机会回来看一看祖国的变化,回来建设新中国!”
常啸天默然,跟着李岩向前走,说话间,已经到了监狱大门,李岩停下来:“常大哥,还有许多人关心你的事情,你在白色恐怖之中,出力营救民主人士,人民不会忘记的!”
他向前一指:“看看,是谁来接你了?”
常啸天惊住了,因为他看见阿芳和白冬虎从一辆军用吉普车上下来迎接他,阿芳上前几步欲言又止,濡湿的目光中,全是对他劫后余生的喜悦,常啸天心念一转,敏感地抓住白冬虎:“是不是芸姗回来了,她怎么样,在哪里?”
白冬虎笑着点头:“是蒋小姐回来了,她很好,今天才刚刚进了医院。”
常啸天用拐杖指了一指:“快送我去! ”
医生和护士出出进进,为一个女军人忙碌着。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见得多了,有许多南下的女军人把孩子生在大上海,不过这个漂亮的产妇口音却象是本地人。在医护人员的眼中,待产的女军官显得很孤独,因为她身边没见到孩子的父亲,也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军人陪在外边,外加两个荷枪实弹的小战士。
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田冰急得在产房外的走廊里来回走,她也是刚刚听说好友回沪生产的消息。她曾想过以蒋芸姗的拼命劲儿,她的这个孩子将会在北平诞生。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上海,想到自己对生小孩毫无经验,蒋芸姗的家人又尽数逃住国外,她急得在外边转磨磨,听到好友不断传出来的呻吟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常啸天赶到的时候,医生正向田冰交待:“是难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田冰尖声利叫:“什么心理准备?我告诉你,孩子的母亲是地下党,父亲是上海解放的功臣,是革命烈士! 你们一定要保证她们母子的安全!否则,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的激烈言辞并不让医生有任何软化,医生还是快速道:“不管产妇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会尽全力。她已经进了手术室,我们正准备手术。叫家属来签字,决定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吧。”
田冰手脚冰凉,枪毙叛徒爱人时的勇气尽失,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话都不会说了。生孩子要死人!她的生活经验显然不足以应付这样的突发事件,没等她反应过来,常啸天已经欺身抢上:“我是孩子的祖父,我来!”
田冰有些发傻地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高个子老者柱杖走进去,一个中年美妇过来搀住了她,一口好听的杭州话:“瞧这姑娘吓的,脸都白了。放心,大少奶奶吉人天相,孩子既然保到今天,就不会有危险的。
田冰不愿在人前示弱,更不愿意人称蒋芸姗的什么少奶奶,她不甚礼貌地松开了这个女子的手。她一直把蒋芸姗腹中的胎儿当成是牺牲的卢峰之子,只以为这伙人是卢家的人,所以并没有制止那个拄杖老人,她还以为那是他是卢峰之父。气氛太过紧张严肃,蒋芸姗和孩子的生命都悬于一线,田冰在这个当口显出了稚嫩,她毕竟年轻,气势上压不过常啸天、阿芳这样饱经世故的老人,等她反想过来准备跟进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已经重新关紧了,等了半天,她才狐疑地向一旁的白冬虎问道:“卢老先生是上海人吗?怎么我从没听阿姗提起过?”
白冬虎早注意了她的激烈言词,他在解放区见识过这等泼辣的革命女子,情知难惹,就含糊道:“呵,是吧。”
常啸天很快走了出来,在白冬虎的搀扶下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象在养神,他的手一直在微颤,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他内心的悸动。田冰见他冷冰冰不开面的样子,也不愿多问,就坐在长椅的另一边等待。漫无边际的等待中,产房里变得静悄悄。产妇痛苦的呻吟早已听不到了,医生和护士也不再出入,二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田冰越来越悬心,忽听到旁边的女人开始了断续压抑的哭泣:“阿健!阿健!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我阿健的儿子平安出世。一定要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呀。”
她念念叨叨地祷告,田冰却开始惊疑,忽见身边的老者也举头向天,泪光莹然:“老天爷真这样不开眼?我常啸天留在上海宁愿坐牢送死,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还是等不到?难道小健的女人和孩子也注定要死在我眼前吗?”
田冰跳将起来,一把拽住常啸天的前襟,凶狠道:“常啸天?你居然是那个黑帮头子常啸天?!”
常啸天冷不防叫她一喊,悲伤暂敛,傲然相向:“我是常啸天,怎么样?”
田冰已经拔枪在手:“你把蒋芸姗怎么样了?你刚才怎么签的字?”
常啸天烦乱道:“你管我怎样!”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结果,田冰眼睛差点瞪出来,她一把搡回常啸天,向两个战士叫了声:“给我把他们统统看起来!”接着火爆爆地车转身去,几步跨去,一脚踢开产科大门!
手术室内所有医护人员的目光全惊恐地看向这个横冲直撞进来的年轻女军官,看她雷霆万丈,手上居然还拎了一把手枪。田冰在台前止步,看见满目惊心的血,看见一团皱巴巴的血肉正在医生的血手上拎着,看见血淋淋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白色的无声无息的躯体,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立刻巨痛起来。突然,医生手中的那团小血肉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发生出了生命的第一响。田冰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哭叫一声扑向手术台,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蒋芸姗了,一切都赋予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