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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芸姗眼睛瞪得铜铃大,这是个什么日子哟,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一下子来到她的面前!
第十八章 成人之美
受市面影响,天华公司几间工厂也有罢工的动向。天华给工人的待遇一向很高,所以总经理常小健并不担心停产,他只是要未雨绸缪,各处先巡查一下。他带了一群人刚走到天华总公司的楼下,突然看见弟弟走进来。小康头一次来总公司,很多职员不认识他,都纷纷打量这位二公子,偷偷议论着。
常小健把他拉到一旁:“小弟,你怎么来了?”
“我要和你谈,单独谈!”常小康脸色发白,看不出表情。
走回办公室一路上,常小健感觉到弟弟正在一点点瘫软,全身都吊在他臂上,常小健狐疑着向小宇扬扬手,关上门,才听见弟弟爆发地喊:“哥,我从小崇拜你,从来没和你争什么!你……”
“出什么事了?阿康,你慢慢说,别激动!”常小健捧住弟弟的脸,这才发现小康眼睛正在充血,口中喷出酒精的气味:“你怎么大白天喝酒?”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我老也不如你!”常小康抓住了哥哥的衣服,一脸痛苦:“昨天你和她都说什么了?她明明不喜欢你,这谁都看得出来,怎么你只送她一趟,她就说她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了呢?”
从小到大,弟弟从没这样对他高声说过话,常小健真的震惊了,一顿拉扯把他按在到椅上:“怎么回事?什么叫喜欢你不喜欢我?”
常小康在哥哥手中一挺身站起来,眼里竟有了泪光:“你还在装糊涂!你明明知道蒋芸姗是我的,是我的维纳斯!一年了,我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赢得她,你,你才一个晚上……”
他指了哥哥又气得说不下去,常小健头轰地一下,完全明白了。他记起半年前在大学校园里的那次散步,弟弟曾兴致勃勃地向他提到一个女同学,称她是安琪儿。他一直当是弟弟情窦初开,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弟弟爱的是蒋芸姗,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
常小健迅速稳定着自己,对弟弟道:“这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谈一下!看来,我们都有些误会,不管怎样,我们是兄弟,没有什么解释不开的事情。你要相信大哥,我也是刚刚知道!”
“为什么总是这样?”小康头发和眼神一样散乱:“哥,我从小就认命!可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什么也得不到?”
常小健心里也很难过:“阿康,相信大哥!我眼下有事要办,先叫人送你回去。今晚你在家里等我,我们好好谈谈!”
“我没事,只是心里难受,真的没事,你走吧!”常小康开始有些醒酒,转了一圈儿,指着办公室的桌子:“我要在那睡,我不想这个样子出去给你丢人。”
常小健看着弟弟恍恍惚惚的样子,心疼得不行:“那里怎么睡?我给你找房间,以后可不许再喝酒了!”
他按铃喊人,回头弟弟已经吐了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抹在他身上:“哥,我难受!不要人再看见我这个样子!哥,唔……”
怎样和弟弟谈呢?难道要把爱情让出去吗?常小健扶着弟弟心烦意乱,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喜欢上那个女孩了,爸爸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这一晚,他没有回家,而是如约来到外滩。他一个人在江边坐了很久,那个给他带来快乐和烦恼的女孩并没有出现,不知为什么,他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一阵,父亲和阿三去了广州,他独立支撑起社团的事务,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不想再为女人分心。
傍晚,小宇磨磨蹭蹭走进办公室,见那年轻的总经理伏身在一堆文案中聚精会神,欲言又止,等了足足半小时,终于看见常小健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好名字,他上前帮着合上一叠叠文件,见缝插针道:“健哥,晚上有事吗?”
常小健疲惫地抬起头,见墙上的钟已经过了六时。他算了算,已经有四天没有回家了。自从上次弟弟来过之后,他有意识地回避再见面。他想他们兄弟俩都需要冷静,但是他还是惦记弟弟,便道:“今天我想回家!你打电话问问阿康在家没有,要是在学校,叫忠贵接他回来吧。”
小宇却道:“健哥,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回家,刚好有人托我要和你见面晚餐,我替你应下来了,在国际饭店。”
常小健听他认真,有心开玩笑:“是吗,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居然劳驾到你来请我!不去可以吗?”
“是,是个女的!”
常小健惊讶地抬起头,看见小宇慌乱的表情,起身刮他一下鼻子:“到底是谁呀,神神秘秘的?快说!”
“给我一次面子,就这一次!这个人你认识的,反正,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小宇表情严肃,口风极严。
跟了常小健几个月,周小宇已经住进常公馆。他出身很苦,是阿三把他从街边的乞儿堆里拣出来带在身边的,从小混江湖,虽然没上学,却很聪明,在三叔和常小健这里学会了不少东西。常小健身边有了他,也象多个小江湖万事通。常小健喜欢他乖觉伶俐,做事认真,已经把他成了另一个弟弟。
国际饭店的西餐厅,一个女子早早坐在卡座中,漫无目的地翻着餐单,待常小健走到面前,才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笑着让座。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露出削瘦的肩,长及小臂的黑色缕花手套,面孔绝对年轻,不超过二十岁,举止和这家饭店还算相称,可神情间却显得极度谦恭和局促。
常小健坐下来,他真不认识这个女孩子,搜遍记忆也得不出一丝一毫的印象来,但小宇又不能骗他,他有点烦躁,想出去把外面的小宇叫进来,正皱着眉头,那女子说话了,声音有些颤抖:“常先生,您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叫阿香,在大上海做事。”
常小健愣了一下,眼前浮现出那个嘴巴被掼掌的女孩。侍者走上来,阿香拿了菜单指了其中几样,然后要了红酒:“常先生,我自作主张了。因为我今天刚好有了一点钱,我想请你帮我把它花出去!”
阿香说话渐渐流畅,她不敢与常小健的目光接触,环视着这间餐厅:“小时候,我家境很好,这里我来过。”
常小健有些冷淡:“阿香,你妹妹,叫小桂吧,她怎么样了?”
阿香语意平淡:“她在天有灵,最想谢的一定是你!因为她活了十几岁,经历的都是人间冷漠,终于临死前,有人为她说了一句,妓女也是人。”
常小健明白那雏妓已经死了,不由沉默,继而望着这盛装的姐姐,不知她今天的用意。红酒上来了,阿香叫退侍者,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斟酒:“常先生,今天有幸再次见到你,不知有多高兴。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一个风尘女子,会有胆请一位高贵的公子。我到大上海一年,只有昨天才得到属于自己的钞票,今天我要全部挥霍掉,一个铜钾也不剩下。”
常小健心中暗恼,骂着小宇,敷衍着和她碰了一下杯,并不动那些菜,希望这种莫名其妙的会面早些结束。阿香并不在乎常小健是否响应,她一直不敢直视他,自己先举杯喝了一大口,看着酒杯道:“自从家父破产,家被一点点当光,我们姐妹俩人被家人当赌债抵进大上海已经快半年了。我阿香洁身自好,到现在还侥幸是女儿身。昨天,田老板派人给我封了红包,里边装了一百元的现钞,我知道好日子到头了!赌债肉偿,天经地义,大上海的小姐都要过这一关的,我不可能例外。我十八岁了,不会象妹妹那样吓得跳楼。我已经想清楚,我和大上海是六年的契约。六年,如果没染上脏病,我可以干到二十四岁,到那时命运好些,会有人娶我做填房,二婚也不错;命运不好,出去继续干这一行,直到象街边的野鸡做到人老珠黄。”
常小健有些同情地望着她低垂的头,她思路清晰,表意准确,看得出来受过良好的教育。象是要掩饰激动,阿香双手捧杯又喝了一大口,使劲地咽下去,笑了笑:“姐妹们劝我想开些,她们说我读过书,样子也长得不错,会是个红牌。但我可以肯定,我不会是个红牌,不会在这一行大红大紫。因为,我从内心鄙视自己,鄙视象我这样的命运。我抗拒不了命运,也耻于用笑容出卖灵魂。我只能当个麻木的妓女,天天把无数的男人当过客,没有感觉,没有记忆,只有机械和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常小健听不下去,伸臂拦住她再次捧起的酒杯:“阿香……”
“不要说,你不要说!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