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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大不相同。”
“我们娘儿俩,多亏了这条狗,”你妻子说,“他爸爸日夜忙,我又要上班,
看家护院,接送开放上学,都是这条狗!”
“这的确是匹威猛的神犬,”西门金龙夹起一只酱猪蹄,扔到我的面前,说,
“狗小四,富贵不忘故乡,常回家看看。”
我被猪蹄的香气吸引,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响声,但我看到了狗大哥与狗二哥
的目光,没有动口。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西门金龙感叹道,“欢欢,你要向这条狗学习!”
他又夹了两个猪蹄,分投到狗大哥和狗二哥面前,对儿子说,“做人,要做出大
家风度来!”
狗大哥和狗二哥急不可待地把猪蹄抢到嘴里,饕餮大嚼,喉咙里还不由自主
地发出呜呜的护食声。我依然没有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你妻子,直到她做了一
个允许进食的手势,我才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无声地咀嚼着。
我要保持一条狗的尊严。
“爸爸,你说得真对,”西门欢从开放面前抓起那块手表,说,“我也要做
出大家风度!”他起身进入内室,拖出了一枝猎枪。
“欢欢,你想干什么?”互助惊叫着站起来。
西门金龙镇定自若,微笑着说:“我倒要看看我儿子怎样表现出大家风度!
打死你二叔家的狗?这不是君子所为;打死我们家和你姑姑家的狗?更是小人行
为!”
“爸爸,你把我看低了!”西门欢恼怒地叫喊着。他将猎枪抡到肩膀上,虽
然肩膀略嫌稚嫩,但这一抡,却显得异常老练,显然是个早熟的玩家。他歪着肩
膀将那块名贵的手表挂在杏树干上,然后倒退到十米之外。他熟练地装弹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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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上浮现着非常成|人化的残忍微笑。那块名表在正午的骄阳下闪闪发亮。我听
到互助的惊叫声退到遥远的后方,而那手表走动的声音却大得惊心动魄。我感到
时间和空间凝结成一条刺眼的光带,而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则犹如一柄巨
大的黑色剪刀,将那光带剪成片段。西门欢的第一枪射空,在杏树干上留下了一
个茶杯大的白洞。第二枪正中目标。在子弹击碎表壳的瞬间——数字分崩离析,
时间成为碎片。
第四十八章惹众怒三堂会审说私情兄弟反目
金龙打电话给我,说母亲病重垂危。我一踏进西门家厅堂,就知道上了他的
圈套。
母亲确实有病,但并没有垂危。母亲手扶着那根生满硬刺的花椒木拐棍,坐
在厅堂西侧的一条长凳上,白发苍苍的头颅不停颤动,浑浊的泪水不断涌出。父
亲坐在母亲右侧,二老之间,闪开足以坐进去一个人的距离。一见我进来,父亲
剥下一只鞋子,低沉地吼叫着,蹦跳到我的面前,不由分说,对准我的左脸,狠
狠地抽了一鞋底。我感到耳朵深处“嗡”地响了一声,眼前金花乱进,腮上火辣
辣的。我看到在父亲跳起来的瞬间,那条长凳猛地翘了起来,母亲的身体随着落
地,然后往后仰去。她手中那根拐杖宛如一支长枪,高高地举了起来,似乎直指
着我的胸膛。我记得自己大叫一声“娘啊——”,意欲冲上去扶持母亲,但我的
身体却不由自由地倒退着,一直退到门口,然后坐在了门槛上。就在我感受着尾
骨被门槛硌痛的同时,我的身体往后仰去,就在我感受着后脑勺子被台阶上的石
头碰痛的瞬问,我已经躺成了头低脚高、半截门里、半截门外的狼狈姿势。
没有人帮助我。我自己爬起来。我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口腔里一股铁
锈的味道。我看到爹被我腮帮子上的反作用力冲击得在厅堂里转了好几圈,立定
之后,又抹着鞋子冲上来。爹的脸半边蓝半边紫,眼睛里喷射着绿色的火星。在
几十年的大风大雨中熬过来的爹,有过无数次的愤怒,他愤怒时的样子我是熟悉
的,但这一次,爹的愤怒里还搀杂着许许多多的情绪,有极度的悲伤,还有巨大
的耻辱。他打我这一鞋底,决不是作秀,而是他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如果我不是
正当盛年,骨骼坚硬,这一鞋底足可以把我的头打扁。即便我正当盛年骨骼坚硬,
这一鞋底也使我的脑子受到了强烈震动。站起来,我晕头转向,一时竞忘了身在
何处,眼前的这些人,仿佛都是没有重量的、闪烁着磷光、飘忽不定的鬼影。
似乎是西门金龙挡住了欲向我发出第二次攻击的那个蓝脸的老头。他被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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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身体还像一条被钓离水面的黑鱼一样上下蹿动着。他还把手里那只又黑又沉
重的鞋子对着我投过来。我没有躲闪,那一刻我大脑中负责指挥身体躲闪的那一
部分休眠着。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样式陈旧而丑陋的大鞋像个怪物一样对着我飞
来,就像飞向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身体。那大鞋碰到我的胸脯上,在我胸脯上留
恋了片刻,然后不利不索地翻滚着落在地上。我大概动过低头观看这个鞋状怪物
的念头,但头晕和目眩止住了我这个不合时宜、毫无意义的动作。我感到左边的
鼻孔里一阵湿热,随着发生有虫爬出的痒感。我伸手摸了一下,极度头晕中我看
到手指上沾着绿油油的、放着一种暗金色光泽的液体。恍惚地听到似乎是庞春苗
的温柔声音在我耳朵深处说:你流鼻血了。随着鼻血的流出,我感到混沌的脑袋
仿佛出现了一条缝隙,清风从这缝隙灌入,并不断扩大着清凉的面积,我从白痴
状态中解脱出来,大脑开始正常工作,神经系统也恢复正常。这是十几天内我第
二次流鼻血,第一次是在县政府门前,被洪泰岳的请愿队员脚底下使了个小绊子,
狗抢屎一样趴在地上碰破了鼻子。啊,我恢复记忆了。我看到宝凤将母亲扶了起
来。母亲嘴巴歪着,口水流到下巴上,含糊不清地说着:“儿子……不许打我的
儿子……”
母亲的那根花椒木拐杖躺在地上,犹如一条死蛇。一首熟悉的歌子,在我耳
朵深处响起,还有几只蜜蜂绕着那旋律飞行:娘啊,娘啊,白发亲娘~~我感到
深刻的内疚,我感到巨大的悲哀,热泪流进我的嘴巴,竟然是芳香的味道。母亲
在宝凤怀里挣扎着,力量大得惊人,宝凤一人根本搂不住她。我从母亲的态势上,
看出她是想去捡那条死蛇般的拐杖。宝凤理解了母亲的意图,双手搂着母亲,伸
出一条腿,将那拐杖勾到近前,腾出一只手,把拐杖捡起来,放在母亲手里。母
亲举起拐杖,捣向被金龙搂抱住的父亲,但她的胳膊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操控这
根沉重的花椒木棍子,拐杖又一次落地,母亲放弃了努力,含混地骂着:“你这
个狠种……不许打我的儿子……”
这场混乱持续良久,慢慢平静下来。我的脑子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我看到父
亲蹲在厅堂的南墙根,双手抱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一头刺猬毛般的乱发。
那条长凳已被扶起,宝凤搂着母亲坐在上边。金龙弯腰捡起那只鞋子,放在父亲
面前,冷漠地对我说:“伙计,我本不想介入这种破事,但老人们让我这样做,
作为晚辈,只有服从。”
金龙的手臂划了一个半圈,我的眼睛随着旋转。我看到了自己的已经表演完
()
毕的、陷入痛苦和无奈中的父母,我看到了端坐在厅堂正中那张著名的八仙桌后
的庞虎和王乐云夫妇——面对着他们我感到羞愧难当——我看到了在厅堂东侧长
凳上并肩坐着的黄瞳和吴秋香夫妇,还有站在吴秋香背后、不断地抬起衣袖拭泪
的黄互助。就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我也没忽略她那浓密的、粗壮的、神奇的
头发闪烁出的迷人的荧光。
“你和合作闹离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金龙说,“你和春苗的事,大家
也都知道了。”
“你这个丧了良心的小蓝脸啊……”吴秋香尖声哭叫着,扎煞着胳膊欲往我
身上扑,但金龙挡住了她。互助将她按坐在凳子上,她继续叫骂着,“俺闺女哪
点对不起你?俺闺女哪点配不上你?蓝解放,蓝解放,你这样做,不怕天打五雷
轰吗?”
“你想娶就娶,想离就离?我家合作嫁你时,你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刚混出
点人样来,就想蹬了我们?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黄瞳愤怒地说,“找
县委,找省委,找中央去!”
“老弟啊,”金龙语重心长地说,“离婚不离婚,是你个人的私事,按说连
亲生父母都无权干涉,但这事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