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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已经安排了一位专家,前海军军官。你会认识他的。你干吗这么盯着我?”这位专横的大胖子忽然狡猾起来了。他的猪眼睛眯细了。我非常了解他。他就是这样。“你是不想,还是不能,罗伯特?你无法对付吗?这工作超出了你的能力吗?你再也不能胜任了吗?要我把你换去干内勤吗?或者你纯粹是干腻了?你干这个已经十九年。时间很长了。你若是干腻了,可以理解。”
这我当然不能容忍。我痛苦极了,强迫自己演戏。我佯装吃惊地说:“不是,你瞧瞧,有效果了!”
“呃?”古斯塔夫茫然地问。
“我给了一位老巫师很多钱,让他把你变成一只难看的癞蛤蟆。他果真做成了!”
“哈,”古斯塔夫说,“哈哈,不劳你费心。”他猥亵地、假装亲热地向我俯过身来,当场报复了我,压低声音说,“你看上去面无血色。你说说,罗伯特,你总不会是病了吧?”
我的大脑里警钟尖鸣。
猪。猪猡。你控制着我,控制得紧紧的。你知道可以如何抓牢我。我四十八岁,是你的手下中最老的一位。我给你解决了许多案子,使得环球保险公司不必付钱。但是这不管用。付过我钱了。付了高薪,付了很高的薪水。但是我,尤其是最近,也弄糟了几件案子。你说,猪猡。这里没什么好弄糟的,我们只需要付钱就行了!可一旦发生了这种事,错的就总是派出去的那个人,你这个倒霉鬼!
“你要是真的感觉不太好,我当然尊重,罗伯特。那我至少还可以派贝特朗或霍尔格去。你比这两个人加起来都能干,因此我要你去。可是,如果你讲,你不能……”
“我能!”生存的恐惧在我心里蹿升。贝特朗·霍尔格,所有的其他人。比我年轻,比我精力充沛。跟他们相比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如果我真的承认我多么不舒服,请求把此案交给其他人呢?古斯塔夫是我的朋友,他总这么讲。我的好朋友,他强调说。好朋友,狗屁!我的好朋友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会冷冰冰地、无动于衷地给经理室写他的报告,建议把我解雇。
那位顾问大夫呢?
这席谈话后我还得去找我们的顾问大夫。今天是每年的例行体检日。几个月以来,许多个月以来,这一体检就令我惶惶不安。因为大夫当然会诊断出我怎么了。
然后呢?然后呢?
对此我苦思冥想了许久。只有一条出路:扯谎。全盘否认。我是健康的。大夫完全误解了他所发现的、必然会发现的症状。我没有疼痛,压根儿没有,不!这是唯一的出路。这样他们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但愿不能,伟大的上帝。如果大夫还是坚持他的观点,说我病了呢?如果他们尽管如此还是相信他而不相信我呢?
这会让古斯塔夫心碎,我想。这条狗,他拿他的手下像橙子似的榨。当他们空了、坏了和挤光了之后,就把他们扔掉,扔掉,扔掉,只想甩掉他们!
“我没病。”我说。
“我很高兴。真的,罗伯特,这让我很高兴。不管怎么说,你面色难看。你怎么了?不安?”
我沉默。
“家里的事?”
“嗯。”
“卡琳?”
“嗯。”
“卡琳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只不过是老一套。”
2
“今天夜里你又喊叫了。”我妻子说。
“我夜夜喊叫。”我说。
“但不像今夜这么高声。”我妻子卡琳说,“今天夜里是那么厉害,我都想过来喊醒你了,因为哈特维希夫妇肯定又听到了。有可能连塔勒尔夫妇和诺特巴赫夫妇都听到了。”这是我们这幢楼里的邻居,分别住在我们楼上和楼下。“这种喊叫令我毛骨悚然,你就不能理解吗?”卡琳说。这是一个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我们坐在早饭桌旁,卡琳手拿一小块面包,边讲边涂黄油。她早饭吃得很多,喝浓咖啡。我啥都不吃,只喝茶。“太可怕了,因为哈特维希夫人总是要我注意那些喊叫声。她不停地问,你会不会是病了。早就没有人相信噩梦了。他们全都相信,你病得很重。在大脑里。哈特维希夫人昨天说,你得去看心理大夫。你以为我听了会怎么想?”
“是啊,这对你一定很严重。”我说,喝茶。卡琳满嘴含着食物说:“我也相信,你得去看看大夫。去看一位心理大夫。一个男人夜夜在睡眠中喊叫,整整两年了,这不正常。哈特维希夫人说,这不正常。你出门在外也这样吗——在酒店里?”
“我不清楚,”我说,点燃一支烟,“我想不是吧。”
“那就是说光是在我身边,光是当你在家时。”我妻子说。
我一声不吭。
“我丈夫在我身边喊叫。外出时,当他把随便一个表子拉上床时,他从不喊叫。那就是我有错了。我总是有错。什么都是我错。你这可怜的人儿。我会让你进疯人院,是不是?跟我一起非常可怕,是吗?我令你作呕,对吧?说呀,说呀,说我令你作呕。”
我一声不吭。
“你还是胆小啊,”卡琳说,“从事一种放荡的职业,满世界游荡,让他的妻子数月之久独守空房,回到家后,看都不看她,不再跟她说说话,也不听她讲话。你在听我讲吗?”
我一声不吭。
“你这头猪,”卡琳说,“十年之后你烦我了,是不是?什么叫十年以后?两年来你没再跟我睡过觉。外出或回家时,你不拥抱我。我想吻你时,你就把头转开。我的吻令你恶心。说呀,说它令你恶心。”
我一声不吭。
“说啊,你这可怜的胆小鬼!”卡琳喊道。
我一声不吭。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躲过去,可你搞错了。上帝会惩罚你,是的,他会的。”她这下讲起话来又十分平静了,“你这禽兽。你这下流的禽兽,对,你就是这样。外表上假装殷勤。”卡琳说,敲破蛋头,“夫人们的情人。一个个都为你着迷了。您有个多么迷人的丈夫啊,卢卡斯夫人。上帝,您丈夫多可爱啊,卢卡斯夫人。哎呀,您一定很幸福,卢卡斯夫人。您丈夫的职业多么有趣啊。我怎么回答?是的,我幸福。他真的很迷人,我的丈夫。他有魅力,真的,令人难以置信的魅力。这些女人要是知道就好了!要是她们像我认识你这样认识你就好了。没有面具。真实的罗伯特·卢卡斯。你这个虐待狂。这个心灵虐待狂。这个一有可能就欺骗和伤害妻子的男人。但愿她们认识到藏在你体内的魔鬼。你听见我讲什么了吗,罗伯特?”
“是的。”我说。
“光讲是的,是的。别的就再也无话好讲了?跟表子们在一起你一定口若悬河。自打两年来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温柔,没有好话,没有抚摸。当我们结婚时,你还挣不到这么多时,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让我迷恋上你,以你在床上的能干令我发疯,以你那令人恶心的性倒错。那时你能说会道。你多么能说会道啊。爱情!我的上帝,你那时是怎么爱我啊!”
她拿勺挖蛋,唠唠叨叨。我已经穿好衣服准备走了。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晨服,金黄|色的头发上扎着一块头巾。好久以来,卡琳在家里一直穿晨服。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她脸孔漂亮,身材略显丰满,它曾经非常刺激我。她的眼睛灰色,乜斜着,整张脸有些猫的样子。鼻子娇小,嘴也一样,嘴唇红艳艳的。卡琳眉毛修长,为此她非常骄傲。她的发型短短的,紧贴在头上。她三十八岁,但是脸上没有皱纹,一条也没有,额头上也没有,笑的时候眼角也没有。可是她很少笑,在我面前早就不笑了。常有人跟我讲,卡琳那有点像布娃娃的俊脸上没有一条皱纹。布娃娃也没有皱纹。卡琳比我年轻十岁,她花数小时化妆,往脸上搽膏脂,让它变得更滑润。她的一直这么年轻的脸和一直这么年轻的身体也非常叫她骄傲。她常去洗桑拿,一个按摩师每周来家里两趟。
这是一套非常漂亮的房子,在一幢非常安静漂亮的大楼里,每层楼只有两家租户。实际上这房子给两个人住太大了。里面有许多令我眷恋多年的东西,我曾经喜欢过的东西。比如说我广泛收藏的画。那些珍贵的古董家具。那些大毯子。中国花瓶。客厅里的威尼斯镜子。客厅里的壁炉。橱柜里放着我从旅途中带回家的许多珍稀物品。我收藏的唱片和音响设备。我的图书室,里面的书墙直达到屋顶。我的文艺复兴风格的写字台。我的文艺复兴风格的精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