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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着一只大玻璃碗走进来。“吃完东西我们去体育馆吧,听说新开设了舞蹈课程,我要报名。”
“那会耽误你找男人的。”
“我现在不想跟任何男人约会,我连一只公狗都不想见。”
“好吧。”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公司为每位员工在附近的体育馆办了免费健身卡,不过我很少去,因为想不出来我哪块地方需要减肥,而需要增肥的地方依我目前的年龄也为时过晚。
“嘿,你太过分了,连一片萨拉米都不给我留!”索尼娅突然对着桌上的比萨饼吼起来。
《风月无界》第九章(3)
“难道你不是买来给我的?我还以为你想弥补自己重色轻友的过失呢!”我挑衅地看着她。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起来。听筒里传来马可的声音,我激动得差点把话筒扔到地板上。他的声音从没这么好听过。他告诉我他有话跟我说。
“我正在听。”我假装矜持地道。
索尼娅在旁边挤眉弄眼,好像在说:“让他请我们去俱乐部玩,要不去就吃大餐,或者随便带我们去哪里都好。”看来她已经把先前的事抛到脑后了。我冲她瞪眼睛,她才闷闷不乐地开始在比萨饼上寻找漏网的萨拉米。
“见面再说。十分钟后我到。”他挂断电话。
我愣了几秒钟,突然跳起来。“上帝啊,他要来这儿。”我像宣布重大新闻一样严肃,发出的声音几乎是尖叫。“他说有话当面对我讲,他正在路上。”
“什么?”索尼娅的嘴一下张得好大。“噢,糟糕,我今天根本没化妆。快,赶快!”她像堵枪眼一样扑到梳妆台前,疯狂地往脸上打粉底,刷睫毛,画口红。
“难道你打算穿着睡衣见他吗?”她斜我一眼,又继续往脸蛋上涂糨糊和颜料。
我略显迟钝地对着穿衣镜看,一件阿拉伯风格的杏色大睡袍,头上还顶着一只汉奸戴的那种尖帽子,帽顶端的绒线球此时正在我后脑勺晃荡。我惊醒过来,砰,拉开柜门。“我穿什么?”我大声问,伸手从里面拽下一条从佛罗伦萨带回来的绿色绣花长裙,然后哗一下连睡衣带帽子从头顶脱出。
索尼娅回头看我一眼,又回头看一眼。我全速奔向梳妆台的同时,她扔下口红,飞身经过我身边。我的血哗一下涌向头顶,天哪,秘密保不住啦!就在我化妆的几分钟时间里,这丫头已经把她的运动装换成一款圆领的紫色衣裙,我还没穿过的那套GUCCI。我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该来了,快点,我们到外面去等。”她兴奋地对我说,好像来的是她相亲对象。
“刚才谁说连只公狗都不想见的?”
“噢,他是个例外。”索尼娅自顾自地对着镜子扭了扭屁股。
刚迈出大门,马可的汽车就到了。他穿一套暗绿色的便装走出来,提着两个漂亮的购物袋。我发现今天我们两人的衣服很像情侣装。
他把手里的袋子一人一只递过来。“尺码和颜色应该都没问题,导购小姐对你们印象非常深刻。当然,不合适可以去调换,票据就在里边。”
“啊,连我也有份?”索尼娅已经抖开巴黎世家的红皮裤在比划。“就是我、我喜欢的那条啊!”她激动得直结巴。
“太意外了。”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再喜欢也没用,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马可不语,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我,从我新变化的发型、漂亮的绿裙子到来不及穿袜子打着的赤脚。不可思议的是,无论他的目光触及到我身体的哪个部位,我都有种热热的感觉,好像刚才的疯狂举动被他窥透。
“好吧。”我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我可以平视的胸口上,这样我才可以从容地讲话。“那么,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们没理由花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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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重要。”他轻声道,打开车门坐进去。“顺便说一句,那是人家赔偿的钱,收下吧。”说完他一踩油门,汽车蹿了出去。
天哪,他就这样开着跑车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他跟我们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他的汽车停下来不到三分钟。可是,他令我们一度陷入混乱之中。我们手忙脚乱地做了那么多事:我们换上最漂亮的衣服,还化了妆。真是好笑,两个愚蠢的女孩,像恭迎贵宾一样地站在这里,可他就这样离开了。
可恶的是索尼娅竟然冲着汽车离去的方向眺望不已,大声地感叹:“上帝啊,他真是越看越帅,太招人爱了!”
“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帅!”我气哼哼地说道。
3
我发现我最近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我常常把自己同那个大人物联系起来,从而满足消失许久的一种优越感。有时为了强调这种结论,我甚至胡思乱想一些事,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多些分量。也许是一度渴望还能发生点奇遇的心情已经淡漠,我深知我绝无可能再碰上一个在上乘的法律事务所做大律师的男人。上天让我见识过这个世界里的另一种活法后,又把我打回原形,注定我是个难成气候的灰姑娘。
《风月无界》第九章(4)
这天接到肖洁的电话,她带给我一个意外的消息——她怀孕两个月了。真是难以置信,十八岁时她遭遇了一场车祸,体内器官受损,医生断定她未来生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奇迹发生了。这真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她没什么遗憾了,唯一不安的是她做了母亲最憎恨的事,当年父亲就是因为第三者而离开家的。
我陪肖洁去照相。祖名打算给她办本外国护照,远在西班牙的父母同意肖洁去待产。两位老人与阿芬的关系一向紧张,特别是当年儿媳带走孩子,使他们失去了天伦之乐。祖名去意已定,除了保留一部奥迪轿车,他将像个男子汉那样两手空空地出门。好在目前餐馆生意稳定,确保孩子们衣食无忧,而且很快就可以贷款买房子。虽然那样算下来阿芬六十岁以前会一直欠银行的钱,可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活着。
肖洁的证件从西班牙寄出那天,祖名邀我跟他们共进晚餐。
下班时间一到,我冲出公司,蹬上我的破单车。索尼娅驾着她的小摩托紧紧尾随,我只得据实相告才被放过。自从这丫头发现了我柜子里的秘密之后,我在她面前都有点抬不起头了,那天我不仅坦白“罪行”,还满脸堆笑实则心痛万分地让她穿走了那套昂贵的GUCCI。
“这没什么,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好朋友就是要同甘共苦。”她理直气壮。她的意思当然是说,除非我真的变成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否则我的就是她的。可她的东西几乎都没我的好。
肖洁烧了一桌子菜,还开了两瓶红酒。酒过三巡,我们都有点飘起来,这时门铃响了。我示意祖名开门,自己继续抱着酱猪蹄啃,一口咬下一大块胶原蛋白丰富的肉皮。
“大概是房东,我通知了他要退房。”祖名起身,顺手捏一下肖洁圆嘟嘟的脸蛋。
一阵哗啦啦摘锁开门的声音,跟着,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女高音在半空炸响。
“好啊,你们这群混蛋!”一个粗壮的身影裹着风呼地冲进来,瘦小的祖名嘭一下被撞翻在厨房门口。我还来不及反应,旁边的肖洁已被人揪住,摔出去。然后我看见一只尖头皮鞋对准她狠踹过去。
“不要!”我尖叫一声,扔下猪蹄冲上去。我一把抱住阿芬的胳膊。“别这样,冷静点——”下边的话卡在喉咙里还没出来,阿芬的一记重拳就落在我肋骨上。她下手一点不心软,我瘫倒在地,满嘴的食物呕出来,小便险些失禁。
“滚开,你们这群表子养的,没一个好东西!”阿芬脸颊通红,双目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确定我已无力阻拦,她挥着拳头朝肖洁扑去。
肖洁抱着脑袋在客厅的地板上滚动。阿芬奋勇地骑上她的身体,对着她没头没脸地死命捶打。“臭表子,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我死啦!你这个贱人,母狗!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嘿!嘿!嘿!”
鲜血飞溅到我脚边。
“住手,要出人命的!阿芬,她怀孕啦!”祖名冲过来阻拦,被阿芬挣脱掉。他扳住她的肩膀,用力把她掀翻在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压了上去。暴发性的攻击消耗掉阿芬一部分体力,她呼哧呼哧地猛喘,暂时停止了叫骂。
我的疼痛这时有点减轻,我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蓦地,我发现对面穿衣镜里映出一张脸,龇牙咧嘴,披头散发。上帝啊,那是我吗?怎么变得像一只斗败的母鸡?
“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