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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季祥枫眼皮子直跳,他慌张四顾,没有人,没有声音,连夜里都没有这样安静过,虫鸣鸟叫风声俱无。一瞬间他仿佛连自己的脚步也听不见了,好象这整个相府只剩下他一个。为什么这么恐惧?他心跳慌慌,又是自己一个人,谁也不要他……过雕花石拱门时他踉跄一下,扇子掉了也没发现。
娘亲……娘亲总是把他赶进花园里,就这样一个人转啊转啊,直到他害怕到想哭又不敢哭,直到他最后忍不住哭起来,直到她死的时候他还在花园的转啊转的,以后他就一直兜兜转转地活着,就这样转过了好多年。
很热,汗水滴下来,他害怕一转过转角就看见娘亲立在那里,然后死去,然后漫天的白色,然后……他总算看见了,花园里有人,大大松了口气向那里跑去。
才跑了几步他又停住了,他看见的几个丫鬟,手里捧着花盘,执着剪子,轻手轻脚地剪花,每一个动作都轻,每一个脚步都无声,连头上的钗环也没有响动,没人说话,连剪子也没有声音,裙摆没有声音,慢得很轻得很,诡异安静得就象一群鬼。
他想到记忆里总以为会在花园里的花鬼,会把他抓来吃的花鬼……刚想跑,听见:“三少爷!”
整齐的行礼,整齐又柔细的声音。他总算把僵直的脸放下来:“原来是你们呵!怎么这样安静了,平日里你姐妹们不都是说说笑笑的?”他很勉强装作轻浮地问。
柔柔无声的笑,不是平日那哧哧的娇羞,倒有几分鬼魅飘浮:“女儿家要以柔顺娴静为美,哪能那么嘈吵。何况……三少夫人要为三少爷选妾,三少爷不是喜欢贞静的女子吗?”为首的一名丫鬟对他说,“三少爷看我姐妹几个如何?”几乎同时,几名丫鬟同时对着他嘴角上翘——咧嘴——笑。
鬼!
他这才看见,每名丫鬟都青紫着眼眶,树阴下看着就象没有眼睛般,连粉都盖不住那可怕的青黑,苍白的脸凹陷下去不用粉就已经很可观,还有红色唇膏子衬托着排排雪白的齿……他现在总算听见声音了,他的牙齿在打架,年幼的他常常害怕突然从什么角落冲出来的妖怪如今就在他眼前。
“少爷!”“三少爷,让奴婢服侍你!”“三少爷……”细细的声音却很吵,几乎一拥而上的包围,无声的包围。
鬼,一群鬼!
“这个……以后再说吧!”季祥枫抬脚便飞快逃走,死也不要这些女人,他想。
快转过去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丫鬟是越看越厌,可,更恼怒的是,她们的头上整齐的都插着支一模一样的银簪子,明晃晃的老远也看得见。路顺和,你——真好!
真好!
潜心入梦,玩儿第一次觉得进入人的内心里任意掠夺一切,任意改变一切,如同发掘宝藏般,他偷偷地知晓了一切,一切聪明的愚蠢的念头都在他面前一一展示,如同那人裸体般。只是,他无法很快运用自如,主人只要他潜入府里那些仆人的梦里,要他们轻手轻脚,轻声轻气不要搅了主人修习,用不同的说法哄骗恐吓,得到相同的结果,男人或是女人统统都要相信,不相信的他便夜夜潜入,一次次,他必要完成主人的吩咐。
可他进得梦去却无法很快出来,每每一挣扎便成就了噩梦,夜夜遭他如此的人便乌黑眼眶急剧消瘦。时不时他就遇见了这样的人,然后想起那人心中的隐秘就暗自得意起来。他觉得那时刻,他就是神,主宰一切的神!
主人真可怕啊,他最后总想到这里。
…
“大少爷!”
玩儿刚将烯悬所需用度送进璁岚轩,便找了个地方修习潜心入梦。府中仆人众多,平日他只帮着迎送客人充充场面或是做些打扫高处地杂事,本也无人专管他,他也常躲着人,未料到今日躲到这偏僻久不用的茶亭里却遇着了人。
“怎的这亭子荒了?遣人来收拾,不日我有用。”
人声近了,耳听着就要进入,玩儿深知躲不过,无奈开门躬身:“见过大少爷!”
季祥榉一身白杏色素软锦,身后是个普通总管,见茶亭里面竟有人也是一惊,回身看了那总管一眼,“是三少夫人陪嫁来的压命的那个小厮。”总管忙回禀。
“恩,你这小子,可在这里做什么?不必服侍三弟妹?” 季祥榉抬脚进去茶亭,漫不经心地说。他四周环顾,见茶亭里干净无污,窗明几净甚是满意,一把便将窗子推开。
“三少夫人只偶尔遣我做些杂事,并不需我服侍。”玩儿忙跟着总管将所有的窗开了,这茶亭处在水边,一开窗风从水上而来,清凉一身。
玩儿从不开窗,此时只觉得一阵舒坦,便立直了身体迎风看向谁那边,风将他的衣袂吹起,汗水里微微散发出的一种馨香不知觉间弥漫到整个茶亭。
季祥榉似乎感应一般侧头看他,一阵惊愕,是个美男子呢!
他转过身对着他:“你叫什么?”
“回答少爷,我叫玩儿。”
“……呵!这叫个什么名字?谁取的?”
“是三少夫人所取。”
…
季祥榉一阵沉默,这个样子的小厮做陪嫁?他突然想起乐元的话,她说,什么来着?——
三弟娶了个好媳妇,有趣的人呢。是这么个有趣法啊?
“这茶亭是你打扫来着?”
“是,大少爷。”
“那好,以后就由你来给我拾掇这茶亭,你可愿意?”
“是,小的愿意。”
季祥榉看了玩儿一眼,恭敬得弯着腰看不见脸,转身吩咐过管家便离去。
这个大少爷,他要做什么?玩儿想,要不是主人叫我不能对仆人以外的人下手,我真想潜入他梦里去……
…
“玩儿,府里安静多了,你可有把握进一步。”
“主人,再宽限几日,我定能给主人选上的那群丫头好好教上一课。”
“哼,是呢,该好好教教她们了。”
黑雾如蛇,在夜里到处游走,它所到之处全是一个个的梦境。玩儿静静地坐在树上等待着人们进入梦境,然后他如同悍匪般开始劫掠,直到再没有什么秘密,他再如同救世主般深入那虚弱的心灵,引诱着他们无法自拔。
谁?是谁?谁在那里,三少爷……是三少爷么?
只要我宠爱你,只要我肯要你,你就是我的人啊,快啊,快啊,快啊……
房中的人在黑雾弥漫中接受着那诱哄,一遍遍……
围追堵截
季祥枫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仅他那日见着的丫鬟们,就连自己贴身的两个小厮也是一般,轻手轻脚轻声轻气,真个没声音的死鬼!他不顺心连打带骂也没把那俩小子给转回来,简直是疯了!绝对疯了,他们竟说梦见地里有菩萨,说是他们踩痛了菩萨的背,说要他们轻些,说他们要得菩萨保佑将来能得富贵。
哼!做奴才的有甚富贵不也得从这府里拿,自己这正经的菩萨这俩臭小子不拜,倒去想那没影的好事。看着那软脚虾般的两团东西就厌恶,一早打发滚蛋,眼不见为净!
俩小子办外差没跟着,季祥枫又是一个人,走到偏僻的地方去凉快,如今他也不怕这没虫没鸟的安静了,好过见着一群跟鬼似的人。躺着躺着他就睡着了。
睡着了他做梦,梦见那双手或轻或重地在身上游走,然后她对他说,我等你来,一直等你来。一转眼她站在自己眼前,我等不了,我自己来了,我们照旧那样吧!他一把挥开她的手……他觉得痛苦,痛苦到想打喷嚏,啊——嚏!
醒了,鼻子上落着个什么叶子,起身转头才发现身边竟站了个人,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穿着米绸色绣三叶草的小衫,梳着个双髻,眨巴着眼望着他,怪可爱的。
…
“哪里的小丫头,看什么呢?”季祥枫见是个小丫头倒也觉得有意思。
“少爷,”“喝茶!”
小丫头也不答话,径直捧着绘荷花的大茶碗递过来,还是眨巴着水汪汪的眼望着他,挺认真的请他喝茶。
“呵,小丫头!真会服侍的。”季祥枫觉得有趣,接过来喝下一口,荷叶泡的薄荷茶水,果然是清香扑鼻。
“小丫头,问你呢,哪里的?”他好笑的看着小丫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喝茶,继续喝上一口,看着小丫头捡到宝一样眼冒星星。
“我跟着姐姐来的。”稚嫩的声音。不错,比那帮子鬼女有声响,季祥枫久没听见聒噪也怀念起来。
“哪个姐姐?”
“好多姐姐。”
“好多姐姐是哪个姐姐啊?”
“是这个姐姐和那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