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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首领有一张深不可测的可怕面孔,布满了忧伤。埃蒂·迪恩正躺在自己的墓床上,而蓟犁的罗兰无法忍受。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地方?”下午的号角吹响后,杰克这样问罗兰。他们正走过丹慕林屋烟熏火燎后的废墟(机器人救火车在此地每隔二十英尺就贴上一副告示:禁止进入,由火灾调查部门待决),也就是走在前往看望埃蒂的路上。
罗兰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林荫道上,杰克一眼看到六个断破者手拉着手站成一个圆圈。他们就像是在施行降神会。有锡弥、泰德、丹妮卡·罗斯特夫,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一个老妇人,以及一个活像银行家的矮胖男人。在他们后面,躺着一排尸体,脚从盖在身上的毯子下露出来,大约有五十具,都是死于清晨短平快的枪战。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杰克问,指的是那些降神会中的人——他们身后的只是死人,从今往后死亡就是他们的全职工作。
罗兰瞥了一眼手拉手围成圈的断破者,说:“是的。”
“什么?”
“现在不行,”枪侠说,“现在我们要向埃蒂致敬。你要尽你可能地保持安宁,那就是说要清空你的意识。”
4
此时,杰克和奥伊坐在三叶草酒馆门外,陪伴他们的还有啤酒广告的霓虹灯和沉默的点唱机。杰克领会到罗兰的举动是多么明智,而自己又是多么感激——大约四十五分钟前,枪侠看向他时发现了他深切的悲痛,便让他从埃蒂躺着的屋里出来,埃迪每分每秒都在丧失活力,而他那令人惊异的意志力烙印在生命这幅锦绣画卷的最后分厘间。
泰德·布劳缇甘召集的救援小组早就把年轻的枪侠抬进了科贝特屋底层舍监套间的宽敞卧室里。这个临时小组的成员逗留在宿舍楼外的院子里,整个下午过去了,其余的断破者们也加入了其中。当罗兰和杰克赶到时,一个矮胖的红发女人走向了罗兰。
夫人,我做不到,杰克当时是这样想的,今天下午真的不行。
尽管这一天过得慌乱不堪,又是警报又是疏散,但这位夫人——她看着杰克的模样就像他母亲参加的园艺俱乐部的终身制主席——还是挤出了足够多的时间,为自己的脸覆上了厚厚的浓妆:蜜粉、胭脂、唇膏红艳艳的如同底凹的救火车标志色。她自我介绍说她叫葛雷丝·伦慕贝娄(来自英国汉普郡奥尔德肖特市),并要求枪侠告诉她,接下去又该做点什么——他们该去哪里,他们该干什么,谁又将照顾他们的生活。之前,公鸡头的獭辛卫兵也曾提出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是用别的语言。
“考虑到我们始终都被人精心照料,”葛雷丝·伦慕贝娄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像是小铃铛在响(当她说到“当”和“料”的时候,杰克都听呆了),“并且,至少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要想照顾自己都适无其所。”
不少人附和此言。
罗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因为她抑扬顿挫颇有风度的愤慨声讨,罗兰的神色都变了。“从我面前让开,”枪侠说,“否则我就把你推倒。”
即便盖了厚厚的蜜粉,还是能看出她的脸孔一下子没了血色,她再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杰克和罗兰走进了科贝特屋,身后还能听到叽叽喳喳的抱怨,但好歹这些反对声浪等罗兰走出他们视野后才鼎沸起来,因为那样他们就不需要害怕枪侠冰蓝色的注视了。这些断破者让杰克想到派珀中学的同学,那些傻瓜们会大吵大闹——什么狗屎考题呀!——但也只会在老师离开教室后才嚷嚷。
科贝特屋的底楼被数盏日光灯照得通明,从丹慕林屋和费佛里屋传来的烟火味儿依然十分浓重。丁克·恩肖坐在标明为“舍监房”的门口右边的折叠椅上,抽着烟。他仰头看着罗兰和杰克走近,奥伊如平时一样,跟在杰克的脚边。
“他怎么样?”罗兰问。
“要死了,伙计。”丁克说着,耸耸肩。
“苏珊娜呢?”
“很坚强。有一次他——”丁克又一耸肩,仿佛要说,他这样、那样。
罗兰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门内传来苏珊娜的声音,闷闷的。
“罗兰和杰克,”枪侠说,“你愿意让我们进去吗?”
在杰克看来,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一段不自然的、非同寻常的沉默。但是,罗兰似乎一点儿不惊讶。丁克也是。
最终,苏珊娜说:“进来吧。”
他们进去了。
5
和奥伊一起,坐在舒缓神经的暗夜里,等待着罗兰的召唤,杰克回想着在那间昏暗的房间里发生过的每一幕。在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四十五分钟里,罗兰渐渐注意到他的不适,便允许他离开,还说,“到时候了”便会来叫杰克回去。
杰克自从来到中世界后,已经目睹了很多人的死亡,也接受了甚至经历了自身的死亡,尽管他只能依稀记得。但现在,是灵伴的死亡,并且,在舍监人套间里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是无谓的。而且,没有尽头。杰克满心希望自己能和丁克一起待在门外;他不愿想起埃蒂的俏皮话、偶尔也会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朋友做派。
首先,埃蒂躺在舍监的卧床上,苏珊娜握着他的手,比虚弱更糟糕的是,他看起来又老又蠢(杰克讨厌这种想法)。或许,应该用“衰老”这个词儿来描述。他的双唇往里陷进去,褶皱深厚。苏珊娜已经帮他洗了脸,但脸颊上的胡楂似乎还是显得脏。双眼下挂着肿肿的青紫色眼袋,好像佩锐绨思那个混蛋在开枪之前还揍了他两拳。双眼闭拢着,但眼珠似乎不停歇地转动,在眼皮覆盖下清晰可见,似乎埃蒂不过是在做一场梦。
而且他还在说话。一阵又一阵喃喃低语。有一些话杰克可以听得出来,但另一些他就完全听不明白了。有些话是略有些意义,但大部分都是胡言乱语,他的朋友本尼会说那都是彻头彻尾的废话。苏珊娜一次又一次地用浸湿的毛巾擦拭埃蒂的眉眼和干裂的嘴唇,水盆就放在床边桌上。有一次,罗兰站起来,拿起水盆到浴室里把水倒掉,换成清水再端回来给她。她低声谢了他,听上去显得很高兴。过了一会儿,杰克也去换水,她也这样感谢了他。仿佛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就在身边似的。
我们是为她而去的,罗兰这样对杰克说过,因为以后她会想起谁在她身边,并因此感激。
可是她会吗?杰克现在却这样想,坐在三叶草酒馆的门外。她会感激吗?都是因为罗兰,埃蒂·迪恩才会二十五六岁就垂死地躺在床上,不是吗?但从另一方面讲,要不是因为罗兰,她也就不可能结识埃蒂。这一切太复杂了。如同每个人都把纽约想成不同的世界,这让杰克头痛。
躺在墓床上,埃蒂曾问他哥哥亨利,为什么你从来不记得抢篮板球。
他还问杰克·安多里尼,谁用难看的棍子打了他。
他喊道:“小心,罗兰!那是大鼻子乔治,他回来了!”
又喊:“苏希,要是你可以跟他讲讲多萝西和锡皮木头人的故事,剩下所有的都由我来讲。”
接着,又让杰克心寒,“我不用手射击;用手射击的人已经忘了他父亲的脸。”
听到最后这句,罗兰在暗色里(夜色已经降临)抓住杰克的手,用力攥着。“是啊,埃蒂,你说得没错。你会睁开眼睛看看我的模样吗,亲爱的?”
可是埃蒂并没有睁开眼睛。相反,头上绑着无济于事的绷带的年轻人含糊地咕哝道,“一切都被忘记了,在死人的石头大厅里。这一间间房都是废墟,只有蜘蛛织网,强大的电路板一个接一全本umd/txt小说下载}ωωω。ūdtxt。cò个归于沉寂。本电子书由。。提供下载”这令杰克凉透了的心更低沉了几分。
随后,只是些没有意思的呢喃,却毫不停歇。杰克又换来了一盆清水,就当他回来的时候,罗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便对他说,他可以离开。
“可是——”
“走吧走吧,小甜心,”苏珊娜说,“就是要小心点。也许还有些家伙留在外面,等着报仇呢。”
“可是我怎么能——”
“到时候了我会叫你的。”罗兰说,用残缺了手指的右手点点他的太阳穴。“你会听到我的。”
杰克走之前想要亲吻一下埃蒂,但他害怕。不是害怕他可能触碰到冰凉如死亡的埃蒂——他知道情况会比那稍好——而是害怕哪怕轻轻落下的双唇都可能将埃蒂往不归路上再推一步。
那样的话,苏珊娜会责怪他的。
6
丁克坐在外面的走廊里,问他里面情况如何。
“很糟糕。”杰克说,“你还有香烟吗?”
丁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