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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就像在医院病房里飘离苏珊娜那样,他再次感到自己被抛上去,身子毫无重量可言,像一截蛛网或是一棵蒲公英球一般被吹出了卡拉汉的头脑和身体。在那个霎那,他使劲地想把自己拽回去,如同一个游泳的人和湍急的河流奋力顶撞、只想搏出一小段距离让自己上岸,但一切只是徒劳。
罗兰!那是埃蒂的声音,听来惊惶失措。基督啊,罗兰,以上帝的名义我问你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挂毯被扯到了一边。冲杀出来的都是古代怪兽般的生物,魔鬼似的面孔上凸起尖利的利齿,大嘴前努着咧出又大又长、粗得像枪侠手腕的毒牙,脸颊上深纹纵横、硬毛茬茬,还挂着鲜血和碎肉。
可那男孩——众神啊,哦,众神啊——竟然还留在那里!
“他们会先杀了奥伊!”卡拉汉大声喊叫,只有罗兰知道那不是卡拉汉的喊叫。他相信那是埃蒂,就像他罗兰所做的那样,借用了卡拉汉的声音。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埃蒂要么碰到了更平缓的水流、要么找到了更强的力量。那足以让埃蒂在罗兰被吹跑之后进入卡拉汉。“他们会在你眼皮底下杀了它,再喝它的血!”
总算有用了。男孩转过身跑了,奥伊也跟在他身旁奔跑。他直接从鸟头獭辛的面前穿过去、再从两个低等家伙之间跑过去,但没有谁企图去截他。他们还在呆望着卡拉汉手掌中的神龟,都没从催眠态中醒过来。
长老们丝毫没有留意飞奔而去的男孩,罗兰清楚地感知到他们不会去留意杰克。从卡拉汉神父的故事里,他得知曾有一个长老到过耶路撒冷地,也就是卡拉汉身为牧师传教的地方。这个神父经历了那次事件,并活了下来——对于那些丢失了武器和神器神力、再面对如此恐怖的魔鬼的人们来说,这绝非普通的幸存——但在那个东西放走卡拉汉之前,曾逼迫他喝下了它腐败的鲜血。对这些长老来说,他就是带着标记的人。
卡拉汉对着他们,伸出了十字架神器,但罗兰还来不及多看一眼,就被完全掀回了黑暗中。钟鸣般的啸叫又开始了,恶劣到极点的敲钟声差一点就把他逼疯了。他听到埃蒂的呼喊,很微弱,不晓得在哪里。罗兰在黑暗中伸出手想摸到他,一会儿抚到了埃蒂的胳膊,一会儿又什么都触不到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了埃蒂的手,这下才抓紧了不放。他们一圈又一圈地翻滚着,紧紧地抓牢对方,使尽全身气力就为了不再分开,满心祈祷着:千万别在这无门无缝的黑暗中、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混沌交界处彻底迷失。
第三章 埃蒂打了个电话
1
埃蒂回到了约翰·卡伦的老爷车里,感觉很像是他少年时从噩梦中醒来:糊里糊涂、床上乱七八糟,他喘着粗气,完全摸不着头脑,既不明白自己是谁,也不知道独处何处。
一刹那间他清醒过来,但一切看来简直难以置信,他和罗兰飘浮在半空,他的手拉着他的手,像一对安睡在子宫里的未出生的孪生婴孩,只不过,这当然不是子宫。一支笔和一只曲别针就飘摇在他的眼前。还有一个黄色塑料扁盒子,他认出来那是一盒八音轨的卡带。他心想:别浪费你的时间,伙计。那里没有一线生机,要是真有那么点希望,也不过是套小把戏,死路一条。
有什么东西正在摩擦他的后脖颈。是不是约翰·卡伦的千疮百孔的老银河里的穹顶灯?向上帝发誓他想那是——
突然,地心引力归位了,他们掉下来,所有杂七杂八的零碎也像雨点一样掉落在他们身边。在福特车厢里畅游的脚垫降落在方向盘上。埃蒂的小肚子撞在了前座靠背上,撞出了一个粗鲁的响屁。罗兰掉在他身边,伤痛不已的屁股最先着地。埃蒂狂野地大喊一声后,费力地翻过身钻回驾驶座里。
埃蒂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可还没有出声,卡拉汉的声音突然灌满了他的脑海:向您致敬,罗兰!向您致敬,枪侠!
神父究竟花费了多少心力、多少意念才能让他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并且,在这句话之外,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还有野兽般残忍的、胜利的咆哮。显然不能使用嚎啕哭闹这样的形容词。
他们的眼神相遇了,埃蒂因震惊而瞪大了双眼,罗兰的蓝眼睛里生息微弱。埃蒂伸出手,握住枪侠的左手,想着:他要死了。伟大的上帝啊,我想神父要死了。
“愿你找到你的塔,罗兰,冲进去——”
“——也愿你爬到塔顶!”埃蒂悄声地说出来。
他们的身心都已回到了约翰·卡伦的车里,车子停靠在堪萨斯大路路边——固然停得歪歪斜斜,但总算是平安到家了——仍然是绿树成荫的夏日傍晚,但埃蒂看到的却还是餐馆里地狱般赤橙色的光影,那地方哪里是餐馆呀,分明是彻头彻尾的食人狂老巢。埃蒂突然想到:那种东西真的可能存在于什么地方,人们每天都可能从他们的栖身地轻松散步而过,却丝毫不知道里面掩藏着什么,也丝毫感觉不到那些贪婪的眼睛或许已经瞄上了他们、甚至揣测着他们的味道——
就这样,他实在想不下去了,他痛苦地狂叫起来,似乎正有幻影无形的獠牙啃进了他的脖子、他的脸颊、他的肚子;嘴唇也似乎针扎般疼、睾丸被串在烤肉的铁叉上。他凄厉地尖叫着,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罗兰好不容易才按住他,强迫那只手静下来。
“别这样,埃蒂。住手。他们不在了。”说完便是一刻停顿。幻觉的连线断裂了,痛苦消退了。罗兰说得对,那是当然。和神父不同,他们已经逃脱了。埃蒂看到罗兰的眼中有泪水晶晶亮着。“他,也不在了。神父。”
“吸血鬼?你知道,那些个食人族?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埃蒂没办法想到头。卡拉汉神父如果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分子——这念头实在太可怕,他无法大声地说出口。
“不,埃蒂。根本没有。他——”罗兰拔出了随身带着的枪。绘有螺旋花纹的钢制枪管在黄昏的光线里微微反光。他把枪管深深抵在下巴颏上,这个动作保持了一小会儿,而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埃蒂。
“他逃过这一劫了。”埃蒂说。
“是的,再想想他们该有多么恼怒。”
埃蒂点了点头,转瞬间顿感精疲力竭。他的伤口也再次疼起来。不,哭泣。他说:“哦上帝啊,就现在,趁你还没有用它崩了你自己,把那家伙放回它该待的地方。”罗兰这样做了。埃蒂又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是进入了隔界,还是另一场光震?”
“我想,两者都是吧,”罗兰说,“有一种名称叫做:光潮,就像是跟着光之道奔跑的潮汐。我们被推到了光潮之上。”
“而且还能让我们看到我们想看到的东西。”
罗兰对这个说法思忖了片刻,接着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看到的是光束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去它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罗兰,是不是你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就学过这档子事儿?你那个老朋友范内是不是就教了你这些?……我不知道,光的解剖学?彩虹分析论?”
罗兰笑了。“是的。我想我们是在历史和中世纪逻辑百科课上学了这些。”
“中世纪逻什么?”
罗兰没再回答。他正从卡伦的车窗望出去,仍在努力平息——除了说肉体上的平息,也是一种象征性的平息。在这里,做起来真的并不算困难;布里奇屯镇的这个角落似乎和曼哈顿某个废弃闲置地近如毗邻。这是因为一切的发生器就在附近。发生器并不单纯是说金先生,罗兰先前相信是他,但现在,他觉得应该说是金先生的潜能……是金先生或许能创造出的什么,如果给予他足够的世界和时间的话。莫非金同样被光潮托起并卷挟而去?甚至因此才导致了刚才卷挟罗兰的这场光潮?
不管一个人多么使劲,他都不能拽着自己的鞋带把自己拖起来,柯特曾经这样教导,那时候罗兰、库斯伯特、阿兰和杰米的见识不比蹒跚学步的小孩多多少。柯特的语调里有种愉悦的信心,后来,随着他最后一组少年学生渐渐长大,他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直至孩子们要面临成人礼的考验时,他的生硬苛刻也就到了顶点。可是,在鞋带这个问题上,柯特也许是错了。也许,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有人可以亲手用鞋带把自己拖起来。或像传说中的乾神那样,从他的肚脐眼里生出了整个宇宙。著作等身的作家金,不正是一个创造者么?说到底,所谓创造不就是从无到有吗——从一颗沙砾里看到整个世界,或是自力更生创造书里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