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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宫外没有百姓聚集起来吗?”
“不是的。虽然今天天气很寒冷,但还是有许多的百姓为了前来一睹您的圣容,早早赶来等候您的座驾呢。”
“那你还把我用屏障拦住!我是要亲眼看看百姓们的,他们为了来看我,冒着严寒在这里等候,我却畏畏缩缩藏在车里,王的脸面全都要丢光了,百姓们会怎么想?”
“可是您的玉体……”
“不必多言了,我心意已决!”
车内官感受到了王的执意,闭上嘴默默地退了下去。高大华丽的红辇由前后数十名轿夫合力抬起,确认一切无恙后,题云把绘着黑底黄色龙纹的头盔扣在头上,迅速翻身上马。龙纹头盔的遮阳罩隐藏了他深邃的眼睛,黑色蒙面覆盖住他的鼻子和嘴唇。题云从头到脚,一身黑色,甚至连胯下的宝马,都是高大威武的墨色良驹,他整个人就像一支蓄势待发的黑色箭矢,令他浑身都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锐气。看题云驾驭着黑云马,紧紧跟随在红辇的后面,暄半是欣赏半是惋惜地喃喃自语道:
“这真是可惜啊。某些人明明长了这么一副出色的尊容,也不肯露出来让百姓们观赏观赏,开开眼界。”
题云完全无视了暄这种不正经的废话,目视前方,丝毫不为所动。黑云马反而懒懒地打了声响鼻,好似不屑地甩甩尾巴,果然物似主人,一样地桀骜不驯。阳明君身携别云剑,满面肃容,也随后乘上红辇前面停着的高头大马。
驾舆出发,开始缓慢前行。走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名列队整齐的军士,他们身着盔甲,手执刀兵,气势森严,向百姓们传达着王室威容。华丽的旗帜队和枪剑队紧随其后,旗帜随风招展,铺天盖地;刀剑银光闪闪,锋刃如雪,行动间碰撞,铮铮有声。看到这样的阵势,前来观礼的百姓,无不惊叹不已,心生畏惧。盛装的军乐队环绕在红辇周围,演奏着大气磅礴的乐曲,众星拱月一般把王护卫在最中央。许炎带领各宗亲紧随其后,文武百官也都骑在马上,列在队伍之中前行。在队伍末尾,又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行护卫之职。
兴致勃勃前来观看的百姓在路边挤得水泄不通,仪仗通过的时候,最靠近中心的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迎接,但站在外围的人还是可以继续站着观看。足有万人规模的雄壮庞大的队伍,淋漓尽致地向百姓展示了王室的雄厚实力,王亲自露面,也让他们更加安心。实际上,除了明里跟随在队列之中进行护卫的兵力,还另有一部分人已经事先被悄悄安排埋伏在了景福宫和宗庙正殿,以确保王安全无虞。
王在离开景福官的同时,景福宫和汉阳就立刻宣布进入紧急戒严状态。王在景福宫的时候,所有行政和宫内守卫都受他直接支配,但一旦他离开景福宫,宫内的守卫就需要交给留都大臣、留都大将和守宫大将三人共同负责。留都大臣全权代理汉阳的行政事务,留都大将主理宫外和汉阳的戒备兵力,值守在各个宫院。这两个职位是由王和大臣共同商议后选定的。
守宫大将却与前两者不同,自古以来都是由国丈担当。主要负责值守宫内,负责各个宫室的安全戒备。现在暄已离宫,分身乏术,按照旧制,景福宫整个都被攥进了坡平府院君的手掌心里。几个月前,暄巡幸到温阳行宫就是如此安排的。暄对此厌恶至极,满心不甘,但因为是祖宗礼法,所以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不过这却是相当地称了尹大亨的心意。
祭礼要在丑时才开始进行,暄进入宗庙正殿的御肃室内为之做准备。为示心诚,在行礼之前,需要沐浴斋戒。他进入御用浴室,放松身体,把自己浸入了水中。宗庙正殿是陈放历代先王灵位的所在,所以暄总有一天也会被迎进来,供奉在某个地方。或许是因为祖宗的魂灵在凝视着,只要来到这个地方,即便是身为王的暄,也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无比渺小卑微。大世宗、成宗,还有父王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会有这种些微惆怅的心情吧。
暄不由回想起父王生前,最后一次带他前来的时候。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那次以后,父王就再也不能来了。不知是因为当时父王已经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死亡的边缘,还是因为难得能和世子一人独处,他头一回对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御肃室外。
“父王,这个地方这么冷,为什么您还在这里待着?到底在看些什么呢?”
平时按照世子的标准培养着暄,为了防止他软弱,父王在面对他时,总是严格有余而慈和不足,但那日他的眼神,却比平时多了很多东西。
“世子又是为什么出来呢?”
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望着天空的星星回答道:
“孩儿是想出来看看天上的星星。”
“好啊,我们世子在我面前总是自称孩儿,阳明却一直都只自称微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不同的呢……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竟然连这个都注意不到。”
也许是因为暄的个头长高了许多,能更加清楚地观察到父王脸上的表情,那天他看到的笑容,似乎有些孤独。
“我们世子,今年多大了?”
“小儿今年十八岁。”
“十八……还很小啊。我要是能活着看到我们世子到二十岁该多好啊……”
“父王您圣体康健,请千万不要这么说。”
父王的微笑里透着凄凉。
“我的乖儿子、好世子啊,父王也是人,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我总是会死的,也许就在明天,也许会是一年后、十年后,反正那一天迟早都会来……所以趁我还能开口,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父王的吩咐,小儿必将铭记于心。”
父王的双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暄尚单薄的双肩.或许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他不知不觉里用了很大的力气,让暄觉得有些疼痛。
“父王只是想跟你说……父王对不住你……”
“父王……父王这是什么意.恩?小儿愚钝,实在是听不懂……”
“为了我们世子,我也想要拯救……但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无能……对不起……”
“您说什么?拯救……是拯救不了什么?”
看到他敏锐地抓住了自己话语中的关键,父王显得很欣慰,脸上闪现出凄凉的笑意。但笑容很快黯淡了下去.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低低地说:
“等你当上王以后就会知道了……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请饶恕那些我一直想守护的人,你要记着我说的这话啊,这其实都是父王的错……如果你一定要记恨,最先不能饶恕的其实是我这个做父亲的。”
暄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在当时,他实在听不懂父王含糊的言辞是什么意思,就现在的状况来看,也许他说的就是世子妃事件。因此他极力挖掘着回忆,努力回想着父王当时的每一个口气,每一个表情。但因为实在是事隔多年,虽然那段对话在他脑海中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许多细节终究是遗落了。
暄沉浸在无尽的思绪中,愣愣地望着自己在水中摇摆的倒影,突然发现在水影中,父王正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瞬间大受惊吓,嚯的一声在水中站了起来。剧烈的动作打破了水面的平静,池里的水四处泼洒,猛烈地荡漾开去,久久才又恢复平静。他再三地细究了倒影一番,认定是因为自己酷似父王的关系,恍惚中把自己的影子错看成了父王。仔细一看,现在的自己和父王的眼神还真是十分地相似。他继续盯着水中的倒影,把自己的影子当作父王,发自心底地问道:
“父王想为孩儿拯救的人是烟雨姑娘吗?对我说对不起,是因为这件事情宁肯让无辜的人蒙冤而去也要隐藏真相吗?付出这样的代价,连作为王的你都这样无可奈何,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无论怎么问,当然也没有别人会回答他。他好像不甘心似的,对着水中的影子,再一次问道:
“难道就像机务状启指出的一样,父王想守护的人是祖母吗?所以您才用那样的口气再三恳求,向我要求一个宽恕吗?”
依旧没有任何答案,暄的眼波随着水面静静荡漾,他轻轻撩动池水,将水里那种落寞的脸搅成粼粼的碎片。重新平静下来的水面上,仿佛出现父王和他重叠的身影。
“如果我是父王的话……”
暄潜入水中,闭上眼睛。赵基浩在昨晚的汇报书中报说,直到现在机务状启负责人依旧毫无踪迹。但是机务状启是真实存在的,肯定需要有人将它做出来,没有凭空产生的道理。只要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不可能瞒过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