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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娘娘说《中庸》里的‘天’就是人,人就是天。”
“她说《中庸》里的‘天’说的就是人?”
听到这个答案殿下也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也没想到烟雨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合上《千字文》,殿下一下子站了起来,非常严肃地说:
“朕到现在都一直以为‘天’说的就是君王。而且,一直以为天与地之间才是人。但是,中殿竟然说‘天’就是人!如果朕不能从中殿那里听到对这个答案的说明的话,朕会一直睡不着。朕现在要去交泰殿是为了明晰道理而去的,对此反对的人绝对不能称得上忠臣。”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无法阻拦殿下去交泰殿。所以,只能什么话也不说地跟在殿下的后面。其中,车内官的内心最为复杂。他想起了以前许炎上课,并不能在一天之内结束关于天地的内容;而且,在《千字文》中,包含“天”的汉字一共有一千多个,如果想要学习这所有的内容的话,也就意味着殿下要去交泰殿一千多次。
车内官悄悄地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三位教授。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以后他们应该会非常可怜。相反的,在不属于合房日的时间迈着高兴的步伐向交泰殿走去的殿下,竟是那样的堂堂正正,不知不觉地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看着殿下高兴地笑着,车内官却高兴不起来,他想一定要与观象监以及诸位内殿尚宫们开会,讨论怎样才能够阻挡住殿下的脚步,但他并没有想出什么特别的方法,也没有能够战胜殿下的信心。
给了他们这样多的烦恼的殿下却显得与此毫无关联,他只不过是一边埋怨为什么是《千字文》,而不是《万字文》,一边满心欢喜地走进了交泰殿。
人们渐渐地将旼花公主遗忘了,旼花公主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这一天,许府门前挂上了掺杂了木炭的由韩氏编织的禁绳。在结束了让旼花公主生命垂危的分娩之后,她平安地诞下了一个男孩,但是,旼花公主却连抱一抱自己的儿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如果不是王妃提前派来了内医院的医生的话,恐怕在挂上禁绳之前,旼花公主就已经断气了。
打起精神的旼花公主最先询问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虽然朝廷把她跟许炎分开了,但是这个孩子始终是许炎的孩子,是旼花公主可以留给许炎的唯一的东西,所以旼花公主希望孩子健康平安,最好是个男孩。当旼花公主听说是一个非常健康、跟许炎样貌非常相似的男孩的时候,她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无论如何她也想马上抱一抱自己的儿子。所以,在周围的人们的帮助下,旼花公主艰难地把自己的儿子抱在了怀里。
这是自己怀胎十个月、含辛茹苦地在肚子里养育的孩子,而且为了生下他,她还差点儿搭上性命。就算不论怀胎十月的艰辛以及分娩的痛苦,现在在自己怀里的孩子也是那样的珍贵,那份珍贵让旼花公主的心脏跳动不已。现在的旼花公主流下的眼泪与抱孩子之前流下的眼泪完全不同。
“这个孩子不应该是我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能是罪人的孩子啊……”
旼花公主出生以来第一次想到:如果自己是别人就好了。这种想法没有任何人强迫,也不是自己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只是自然而然地,她产生了这种想法。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虽然这段时间是旼花公主休养身体的时间,但是也是她跟自己还没有取名字的孩子待在一起的最后的时间。她的宽限时间到了。
“罪人,旼花公主出来接旨!”
义禁府判事的声音穿过炎所在的厢房,一直传入旼花公主所在的里屋。旼花公主万念俱灰地抱着孩子,一边流泪一边说:
“我知道殿下是不会让事情就此过去的,所以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孩子啊,你现在要离开罪人的怀抱,去你父亲的怀里了。他会给你姓,也会给你起名字的。”
但是,并不像说的那么容易,她很难轻易地放下自己怀中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母亲的悲伤所感染,本来笑嘻嘻的孩子,紧紧地攥着小拳头,开始放声哭起来。他发出哭声的嘴是那么的小,嘴里还没有长牙的牙床以及舌头也是那样的娇小。
“我也看不见你长牙齿了,看不见你长出两颗门牙的可爱模样了,也听不见你用并不准确的发音呼喊母亲的声音了……”
在外面传来了催促她赶快出发的声音。
“闵尚宫,你出去告诉他们,我给我的孩子再喂最后一次奶,最后一次……”
由于吃到了母亲的奶,所以他马上止住了哭声。孩子漆黑的眼珠里含着泪水,但又不知不觉地开始笑起来了。才一个月大的儿子,已经不再像个孩子,那满头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完全就是聪明伶俐的炎小时候的样子。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夫君小时候的样子,但是却通过你看到了夫君小时候的模样,谢谢你,我的孩子!”
喝饱了奶水的孩子静静地睡着了。旼花公主换上了白色的素服,然后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申氏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哭泣着。旼花公主把孩子交到婆婆申氏的怀里,并且向着因她而哭泣的申氏,行了一个作为儿媳妇的大礼。
旼花公主并没有走中门,而是向侧门走了过去。那里的侧门仍然关得结结实实,被秋风染成红色的枫叶正在一片片地凋落。由于没有人再走这一条路,所以枫叶以及其他的树叶落下来把路隐藏了起来,就像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人走过一样。在这个时候,有一片红色的枫叶落下来,掉到了旼花公主的肩膀上。她用两根手指把枫叶夹下来,像以前一样,让自己的嘴贴上了那红红的枫叶,在心底轻轻地说:
“夫君,红色的枫叶就像火花一样,让人动心。”
旼花公主把手里的枫叶放进衣服里边,然后走向了厢房的院子里,义禁府的判事正在那里等候着。在院子的中间铺着一个席子。旼花公主一边看着炎所在的厢房的门,一边跪了下来。义禁府判事打来卷筒,大声宣读起圣旨来:
“罪人旼花公主听旨!九年前,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参与了谋害世子妃的巫蛊术,其罪不可赦!从现在开始收回你的职牒,判决施以奴婢刑!鉴于你是王族,所以免除杖刑!”
“孩子呢?我刚出生的孩子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许炎的孩子,所以孩子归许家。”
“幸亏,幸亏如此,谢主隆恩!”
比起自己成为奴婢的事实,旼花公主最先关心的是孩子的安全问题。安心之后,伤心便涌上了心头,因为她将要与炎彻底分开了。虽然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了断了夫妻关系,但却仍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从现在开始,他们连这样都不可能了。
闵尚宫也为了能够跟随旼花公主而换好了素服。义禁府的官员们催促着她们赶快上路。
旼花公主站起来,面向炎所在的厢房行了一个大礼。在弯下身去的时候,旼花公主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坐在厢房里的炎跟旼花公主一起流着眼泪。为了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传到门外,炎用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渐渐地,喧闹声好像走出了大门,好像消失在了远方。炎猛地站起来,没有来得及穿上鞋子,只是穿着袜子就跑向了屋外。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大门正在缓缓地关上。在大门面前停下来的炎,伸出手来扶着大门,缓缓地低下了头。
“炎啊!”
炎把头转向了申氏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申氏怀抱中的尚在襁褓的孩子,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喧闹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安静平和地睡着了。
“你快过来看一看,太神奇了,他长得跟你非常像。这纯真漂亮的模样,就好像是你又重新出生了一样。可能是由于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公主慈驾一直不停地祈祷要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吧!”
抱着孩子的炎的手是那样的笨拙,但是孩子一动都没动,仍然安静地睡着。
“即使睡着了也知道我是你的父亲吗?……他太温顺了,真高兴,我的义儿啊!”
许义。虽然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炎就给他取好了这个名字,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告诉公主。不知道义儿是因为做了一个好梦,还是因为听到了父亲喊自己,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下人把许炎的鞋拿来,放到了他的脚下。穿上鞋之后,炎快速地走向了侧门那里。那里仍然像以前一样钉得结结实实的,穿过门,炎看见了门那边的火红的枫叶。
“公主,红色枫叶就像花一样,满是悲伤。虽说我的内心想法仍然不会变,不会原谅你所犯下的罪,但是我爱你的心却永远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