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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父母过世后,她再没有任性的资本,可是如今,她却想任性一回,想看看自己曾经付出的那点情意到底值不值得?
若她赢了,即使下半生再不动情,但到底也算是无怨无悔;若她输了……
输了又如何?这一生左不过都是这样了!
***
“娘娘一早请安回去后便就着些小菜用了半碗粥,接着到怡祥宫园子里走了一阵子,中途还让淳芊姑娘教编织花篮,随即又亲自下厨做了些绿豆糕……”郭富贵越说越小声,皆因他发现坐在上首的皇上,整张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赵弘佑强压下心中怒火,从牙关中挤出一个字,“说!”
郭富贵打了个冷颤,低下头继续道,“用过了午膳,再服了小桂子送去的药,娘娘歇了小半个时辰,芷婵姑娘几位陪着娘娘说了会子话,娘娘心血来潮便要教她们下棋。这会、这会许是仍在教着……”
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堵,堵得赵弘佑脸色更是难看。
那小混蛋,便是离了他,依然过得有滋有味,瞧瞧,又是学编织花篮,又是做绿豆糕,又是教下棋的,真真是好不自在!
与她的自在相比,他这几日却是食不知味,睡不安稳,心里总觉得被东西压着一般,甚是难受。期间也宣了两回方容华,可回回均是坐着坐着便走了神。一时觉得面前的女子太过于死板,一点也不如小狐狸灵动可人;一时又咬牙切齿地暗暗啐一口,那小狐狸哪里可人了?分明就是个可恶、可恨、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可是,要让他说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气那日她那番请罪之语?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要是说初时确是气她那番话,到后来更多的估计便是不忿了。
不忿自己寝食难安,心烦意乱,对方却悠哉悠哉不以为然,照样过她的滋润小日子,丝毫不像旁的女子一般想方设法来讨他的欢心,求他的回心转意。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他烦躁地冲郭富贵挥挥手,“下去吧!”
郭富贵立即噤声,恭恭敬敬地躬着身,足下步子却是与他有几分发福的身材截然相反,既灵活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退出了门外,他抬起袖子拭了拭额上虚汗,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一个自个儿生闷气,一个偏是像个没事人一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让人想劝又无从下手,真真是一对冤家!还有那个生闷气的,明明回回听了这些话都会气上加气,偏又硬是仍让人事无巨细地将对方每日都做了什么向他回禀。
这不就是自找气受么?
***
“此事便照你的意思去办吧,紧记切莫打草惊蛇!”京城的镇国公府竹园内,赵弘佑沉声吩咐。
坐在他下首的凌渊连忙起身拱拱手,“臣定会万事小心!”
“嗯。”赵弘佑点点头,经过这段日子的历练,这位年纪轻轻的探花郎确是不负他所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他得力臂膀。
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念间想到宫里某只丝毫不将他当回事的小狐狸,笑容一下便又敛了起来,烦闷地端过茶盅‘咕噜噜’地灌了一碗,看得凌渊疑惑不已。
想了又想,赵弘佑终是忍不住问,“你可曾养过小动物?”
凌渊一愣,随即摇头,“不曾养过,不过,孩童时曾帮着人照顾过几只兔子一段时日。”说到这,他眼中浮现一丝怀念。
兔子?赵弘佑怔了怔,只一会又道,“若是那兔子不知好歹惹恼了你,你会怎样做?”
凌渊再次愣了愣,好片刻才道,“会养着,便说明是心爱之物,既是心爱之物,纵是偶尔惹恼了也不过小惩大诫一番,又哪舍得再重手做些什么!”
赵弘佑一下便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的怡祥宫中,苏沁琬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搭在绣垫上,由着太医为她把平安脉。
“娘娘这些日子除了服用下官所开药方外,可曾再服过别的药?”头发花白的李太医收回把脉的手,沉声问。
苏沁琬轻轻放下微卷着手袖,“本宫每日只服用小桂子送来的药,其余的并不曾服过?李大人,可是本宫身子有何不妥?”
李太医皱着眉顿了片刻,最终却只是摇头道,“娘娘身子并无大碍,会有头昏目眩之感乃是身心过于疲累所致,平日里只需多注意歇息,切莫深思多虑,下官稍后煎了药再命人送来。”
“麻烦李大人了,淳芊,替本宫送送李大人!”苏沁琬微微笑着点头,侧过头去吩咐淳芊。
再细细地交待了几句凌渊,又陪着乔峥下了几般棋,赵弘佑便回了宫中。
心有烦躁地将奏折扔到一边,又是请他册立皇后,这些陈年老调,他们怎么就老是说不厌呢?赵弘佑揉揉额角。片刻之后又拿起另一本,瞄了一眼后动作微顿,而后轻靠着椅背。
子嗣……放任了这么多年,他也确实需要有自己的子嗣了,况且小狐狸又调养了这么久,想来身子已无大碍,说不定很快便能为他孕育子嗣了。
脑中又不自觉地浮起苏沁琬那副天伦之乐图,眼神变得柔和。便是没有小皇子,先来个娇娇软软的小公主也是好的,一个笑起来如盛放的鲜花般灿烂,大而明亮的双眼弯成两道新月,让人心都要化的小公主……
正沉浸在娇娇小公主的美好幻想中,突然,苏沁琬的脸从他脑海中浮现,一下便让他的有些迷离的笑容敛了起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那个小混蛋,居然真给他耍起性子来!引以为诫?以报皇上隆恩?咬关咬得死紧,胸口急促起伏,当日苏沁琬跪在地上请罪那一幕又再浮现,心口那一阵又一阵的愤闷感又汹涌而至。
许是政事繁忙,又许是他刻意忽略,再或是他本不当成一回事,他始终未曾深思过为何会对那番话感到愤怒。
“皇上!”郭富贵小心翼翼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将他从那些烦乱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说!”冷硬不带感情的威严男声。
郭富贵抖了抖,压低声音谨慎地禀道,“回皇上,李太医有要事要禀报,现在殿外等候!”
赵弘佑心里‘咯噔’一下,李太医是他特意安排为那小混蛋把平安脉的太医,有要事禀报……今日并不是为小狐狸把平安脉的日子,莫非那小混蛋身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顿生惊慌之感,强压下心中慌乱,努力让声音听不出异样,“快传!”
郭富贵领命而去,他袖中双手紧紧攥着,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已连闪出好几个不妙的可能。
“微臣参见皇上!”李太医进门来便恭敬地行了礼。
“免礼平身,可是愉昭仪身子有不妥?”赵弘佑连忙问。
“臣斗胆问皇上一句,昭仪娘娘近来可曾有再服用过避子汤?”李太医迟疑了片刻,终是硬着头皮问。
赵弘佑一愣,心中虽不明他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但也不及细问,忙道,“自上回朕命你仔细调养她的身子后,再不曾让她服过避子汤。”
李太医松了口气,不过须臾脸色又凝重起来,“早前那方子,药性温和无害,娘娘又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身子已有极大起色,臣每隔数日为娘娘把脉均未察有何不妥。只是,方才臣奉旨往怡祥宫为娘娘把脉,却察看娘娘身子有异,细查之下方清楚乃药物相冲之故。”
听闻怡祥宫宫女来请,只道愉昭仪感到不适,他自是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跟着来人去了怡祥宫,一把脉便发现情况有异。
见赵弘佑脸上神色莫辩,他顿了顿又道,“握臣所知,娘娘身子一向康健,除了早前每回侍寝后服用的避子汤,以及发热那一回,并无再用其他药物,故臣方斗胆猜测是否是娘娘同时服药其他药,两方汤药有相冲之处,才使得娘娘……”
他也是犹豫了半日才决定来询问内情,万一这是皇上的意思,他再多嘴终是不好。可万一并非皇上之意,那事情便不同了,左思右想之后,他终是本着医者本份前来问个究竟。
“愉昭仪如今可有大碍?”赵弘佑压下内心的震惊,追问道。
“回皇上,因时日尚短,故并无大碍。但若不及时处理,长此于往,娘如只怕……”
“只怕怎样?”
“只怕再难有孕!”
赵弘佑只觉脑袋‘轰’一下便炸开了,半晌之后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吩咐道,“朕要你保她安然无恙!”
“臣遵旨!”李太医慌忙下跪领旨。
“郭富贵!”
“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