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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东祁的醒悟
开了春便是yin雨霏霏。碧草轻盈吐芯,树枝上嫩绿的青芽代替了陈旧的墨绿,被新雨一淋,整个院子都显得绿意盎然,勃勃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草木的清新,和混杂着泥土的腥味。然而这种土味,闻起来不仅不难过,反而使人头脑清醒,一扫浑身的疲惫倦怠。
东丰侧着身子,两只手高高举着伞,不让自家主子淋到半点细细扬扬的雨滴。虽然这点子小雨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作为一个下人,对主人周到服务是必须的,不是?
东祁满目阔沉,负手而立在迎春花前,看着断了线的珍珠寺的小雨,淡漠的瞳孔里,有无尽的云絮,像是此刻的天空,晦暗不明。
他头戴紫金冠。发梢垂着璎珞珊瑚珠,海底明月锦袍上绣着五爪金龙,脚踏一双挖云绣金皮靴,整个人既富贵清高,又俊逸非凡。随意的伸伸懒腰,无事般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溜达。
东丰抽了空,偷看了东祁靠在背后的信笺上,心中好奇,自进了院门东大少就一直捉在手里,不知道写着什么。
两张交叉的信纸被雨滴淋模糊了,只依稀可辨认“司雨”二字。
在脑袋里转了好半天,身为东祁贴身小厮的他,方在记忆的犄角里找到对应的人。
司雨,那不是东大少的前任未婚妻?如今病怏怏,谣传已经被偷换的司家五小姐么?
“这雨,下的真好。”
许久,东祁发出一声赞叹,转过身,伞骨汇集的雨正好滴落他手中的信笺,染成一团黑墨。即便这样,他仍然没有丢掉这张已经无用的废纸。凝视着右手大拇指上透绿的扳指,四根修长的手指轮番一按,漫不经心的说,“桃夭的事情,解决了么?”
东丰心里立刻咯噔一声,腰也弯了三分,
“小人。小人……”
“紧张什么?公子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只要你用心……学学你爹。”
东丰的心跳更加急速了,心想我爹忠心耿耿五十年,伺候完爷爷伺候孙子,那样的人,真是难寻。
东丰是东家老仆人姬叔的第六个儿子,就和主人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主子一样,东丰一出生就是奴才。只不过他这个奴才毕竟特殊,不仅上学念书,还学了很多本事,就为了长大成人,好方便主子使用。这两年来,东祁的城府越来越深,连他这个自小长大、日日相见的人,也看不透了。
他一点儿不明白,两个姬妾,明明桃夭比林箬漂亮百倍、聪明百倍,东大少却宠着林箬,打击桃夭,更是让自己去做那种事“桃家,不足为虑。你别顾忌什么。胆子大一点。”
东祁貌似鼓励,却让东丰更加心跳如擂鼓,结结巴巴的表示忠心,“小人,小人,一定不,不辜负公子厚望……”
东祁笑了笑,他的笑容更加魅惑了,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晶莹的眸光流转无碍,有股扣人心弦,惊险又紧张的错觉。
“好好做。公子我但有所成,必不会负你一家。”
这相当于变相的承诺了。于他,这就是对姬叔一家最好的报答。
轻轻的拍了拍东丰的肩膀,把这个比他还大两岁的人刺激的如若雕塑,东祁一展前臂,轻轻迈步,脱离的雨伞的保护,将已经化成一团的信纸烧了,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着说,“没有想到,她去了仙门,会那样……”
想到那个怒气冲冲,恨不能同归于尽的眼神,无论嗔怒、哀怜,都生动可爱的小人儿,东祁的心中,莫名柔软起来。
小丫头。你的日子不好过吧?早知道今天,还会千辛万苦的逃出岛去么?
世事难料。
当东祁看见这团诡异的蓝,如流动的蓝色海水,蓝的纯粹又澄净,他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带上一丝掩不去的笑。
“你还笑?”
东茗怒火上来,恨不能一掌拍死某个人。
某人已经离开东陈岛了,所以,她把自己无处可泄的怨恨都发作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叫你诱惑祁儿!不是你吹枕头风,祁儿会糊涂的做了蠢事,把一个灵窟妖送走么?传了出去,叫东家的名声往哪里摆!”
被挨打的姑娘,肤若凝脂,色如春花,穿着嫣红fen碟对襟短襦,一身石榴红的长裙,挽着发髻,插两根蜜蜡金钗,站在东家最高决策者东老太君的身后,主非主,仆非仆的。
她自然是司南误以为遭遇不幸的马荔了。
马荔低着头,屈膝跪了。任凭打骂,不发一言,也不求情,也不认罪。
在东茗眼里,自己弟弟当然是好的,做了错事,也是坏人勾引的,所以她只骂马荔,发泄怒火,却根本不想事情真相是否和她想象一样。所以,也没看到东祁眼中飞快闪过一缕不渝之色。
“好了!”
东老太君一敲龙头拐杖。拿出自己做长辈的威严,瞧了瞧东祁,见东祁的脸色丝毫没变,并没有任何怨愤、不满之意,这让她有些怀疑,当初司雨离岛,是否真是马荔在其中起了作用?不然自己强自把马荔带走,怎会平平静静?
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心头,该不是司南那丫头吧?不可能!凭她的容貌东老太君对自己儿子、孙子,以及这个重孙子都极为了解,东家的男儿自视甚高,普通女人根本瞧不上眼,对女人也从不假辞色。除非那人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遍寻天下也寻不到两个出来的绝世美女。司南?绝不可能。
这么一想,她稍微放了心,喜新厌旧是常情,祁儿只怕是厌了,对马荔一时贪新鲜罢了。既然这样,有何不能放心的?
“祁儿,你打算怎么办?这天辰净水,可以净化一切污浊。司南的这根头发,是马荔收着的,确证无疑。能使天辰净水变色,那她灵窟妖的身份也明摆着。哼,原本以为她有神族血脉,才迎进门来。却没料到,竟是妖,妖……”
东祁沉默着,他的思绪莫名回到那一夜,用“他心通”神通去感应司雨的内心的一夜。那时候,看到这一片纯洁的、干净的蓝,不染丝毫尘埃。
当时,他很高兴,早厌倦了那些血腥的、乌七八糟的贪婪、恶心的欲望,骤然看见一个纯粹的灵魂,很是激动,甚至为此下了决心放她离开。
谁知道。竟然是个骗局。
东祁笑的极为开心。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骗倒。
更没有想到被一个平躺着的,看似毫无反应能力的小丫头,用最简单的方法骗了。
她一定没有睡着。
当时她一定控制了自己内心,连一点一滴的思想都控制的妙到颠毫。如此,才能骗倒他。
这么一说,她对自己灵魂的控制,只怕比高出自己一筹,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可以排到前三她才十岁啊!不,过了年,也才十一。
这个想法,让东祁心潮莫名兴奋,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对一个高智商的人,最痛苦的,莫过于身边都是普通人,连说话都要考虑再三,否则人家睁大眼睛,用白痴的目光看着自己寂寞,就是如此产生的。
“怪道她花船落水,她活了下来。听说灵窟妖有三条禁约,第一就是不可残杀**。司雨当时还不满十岁吧。”
“司家真是可恶!明知道司雨灵窟妖的身份,还把她送上东家的花船。幸甚没有拜堂成亲,否则东家的脸,都丢尽了。娶一个灵窟妖回来……”
“虽然送了,不是后来差点死了吗?看来当初灵窟妖袭击花船,果然与司家有关!”
“既然要害她,何必养她?”
“养了又如何,不是天天喂毒么?身子骨那般孱弱,连生育都不能……不知司家那边算计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伴随着司南身世身份的揭露,一切如抽丝剥简,清晰明了起来。
只是最讽刺的,没过于此。
东老太君原想趁司挚未归,定下梵惠后人,凤族直系血脉,那晓得中了奸计!差点娶了一个妖族回来。
“除掉她!一定要除掉她!”
东老太君发话,阴沉的满是皱纹脸,杀伐狠厉。
啪嗒一声。
马荔原本坚持着下跪的身子,忽然一软,无力的瘫倒。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泪水,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聚起小水滩来,湿了一片。
连压抑着的抽泣,都是无声的。
东祁的眼光略略扫过,心中却立刻想到了那个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眼里蓄满泪水,满脸气愤的小东西。
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现在回忆起司雨的一身排骨,瘦骨伶仃,他还会会心一笑。可如果司南现站在他身边,那么他铁定心生嫌弃,觉得凭司南容貌配自己,还差了老大一截。
“太夫人息怒。司雨现在化名司南,去投奔仙门。不过她资质低劣,没人肯收她为徒,而且还不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