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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还剩多少人?”
“不多!那日祁彪被捉,苹儿又羞愧的自尽,之后,大阿哥拿钱给羿忠开了间武馆,山上的弟兄,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武馆帮忙、有的自已另讨生活……现下,天魁寨内只剩下同大娘,和一些留在寨里混日子的老弟兄。”
这一年内,唯一的一件喜事,便是羿忠娶了灵静的丫鬟小月。为了让羿忠有个安定的住所,御鏊便强逼羿忠下山,还拿钱给他开武馆。
一方面,羿忠和小月的生活能稳定。二方面,寨里一些谋生能力不足的弟兄,就靠羿忠关照了!
灵静点点头,这和她先前所想的相差不远。
“你……为什么不问大阿哥好不好?—”芊禧蹙箸眉心。灵静没问,她怎么接得下话呢?
灵静拿起桌上的帐册,随意翻看,嘴角漾着轻笑。“你想说就说!”
“大阿哥过的一点都不好!同大娘说,有时候大阿哥一整天都没进食,成日就是待在瓦窑里,到了晚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再这么下去的话,大阿哥会生病的!”
听了芊禧的话,灵静突然停止翻帐册,她略略失神,心口不知为何揪紧──——“这几天,阿玛受了风寒又病躺在床上,我真担心阿玛的身子,他老了,若是再继续操劳,恐怕……”芊禧哽咽着:“你虽然能干,可你终究是女人,世韪又才那么一丁点大──如果大阿哥肯回来就好了!”
“你别难过了,明儿个,我就上山一趟,可我不保证,一定讲得回他。”
“当然、当然,只要你肯去就好了!如果大阿哥不肯回来,你一定要劝他别再喝酒。”
“我会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要王爷一提及你的婚事,你就和他使性子,你既然知道王爷的身子愈来愈虚弱,就别再气坏他!”
“好嘛、好嘛,我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可这个家一天不完整,我就不放心嫁人。”
灵静望着芊禧,淡淡一笑,笑的力不从心。
为了让芊禧能放心地嫁人、为了王爷、为了世韪、为了这个家,她决计要尽全力请回御鏊……即便他讨厌她,她也要去见他──——
★★★
天魁寨
“走拿走开,我说了,我不吃!”
乒乒乓乓的声音,震响着魁王楼四周。
同大娘弯着腰收拾洒地上的碗盘和菜饭。“咳,成日不吃,光恋箸酒盅,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再壮的人也会倒的!”
“他整日都没吃吗?”
“是啊嘎?是你呀,少福晋,你终于来了!”
难怪!她想,这山寨卜,剩的都是一些老的等死的人,怎么突然会有呖呖莺声──原来是少福晋来了!
“同大娘,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
“哪儿的话!只是御鏊真的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成日感着酒,他……”
“我都听芊禧说了!同大娘,再麻烦你去弄份晚膳来。”
“好、好,我马上去!”
灵静仰首环视周遭一切,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魁王楼仍是如同一年前,外观没有多大改变。
只是原本人口众多的天魁寨,现今已变得冷清多了──灵静盯着微敞的房门,半晌后,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走进御鏊的寝房内──——★★★
“我都说了,我不吃,别再来烦我!”
御鏊合着眼,大刺刺地躺在床上。他听见有脚步声踏进,以为又是同大娘端饭进来。
灵静的脚步在房门槛旁顿住了。这低沉浑厚的嗓音,是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现下听来,声调中,夹带着浓浊的酒意!
整片地上,触目所及的,是一瓶又一瓶空酒瓶,寝房内,充斥着呛鼻的酒味……她弯下身,把空酒瓶拾作一堆。
“出去,别来烦我!任何人都刖来!”御鏊躺在床上大吼着。
任何人!?那也包括她啰?他真的是讨厌她或者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他喜欢的人?
罢了!她何苦兜来一个问题自扰呢?
灵静缓缓站起身,当她的视线,触及躺在床上的御鏊时,她不禁惊讶的倒抽了口气。
他的两颊凹陷,满脸胡渣,模样像是个落魄潦倒的人──——难怪芊禧要她劝他好好保重身体!
她坐在床沿边,呆望着他消瘦的容颜,看得她的心好痛,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出,想抚摸他瘦削的脸颊……感觉有东西靠近,御鏊立刻伸手捉住袭向他脸庞的黑影──——“啊!”灵静痛叫了声。
他倏地张开眼,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待他眯眼,把目光的焦距集中在她身上时,他才看清了她的容颜──——那张深烙印在他脑海,每当醉的愈深,就愈觉得清晰的容颜,此刻就呈现在他的眼前……对,他又醉了,醉的太过,不然,因何她的容颜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他知道,当初他说的话伤了她,可最终她还是选择和隽永贝勒走──她不是说过要当一个好妻子的吗?她怎么可以走!
一定是她对隽永贝勒还不能忘情,一定是!
芊禧说了,隽永还在等着灵静,他在等她,她的心一定很矛盾、很挣扎……御鏊把灵静的手,拉至自己的鼻端嗅着,她手里淡淡的香气,问得让他感觉心旷神怡。
这是自从她离开天魁寨这一年多来,他头一回,可以这么真实的感觉到她──以往他捉到的,全是虚幻的空气,但这一回……他突然惊觉到什么似地,条地睁大了眼,想证明他看见的,确实是其实的她,他霍地紧捉着她的手腕──如同当日,三人对峙时那般地捉着她。
“好痛!”灵静的眉心攒紧,痛得哀吟了声。
真是她!
他倏地放掉她的手,把脸歪向床内,不愿正视她。
“你来做什么?”
他厘不清自已是高兴、还是愤怒!
她既然随隽永贝勒离开此地,那现下她又回来做啥?
虽然他知道,自她离开天魁寨后,她就一直待在豫亲王府,并没有和隽永贝勒在一起──——但,那并不代表她就会一辈子待在豫亲王府。
她的人是在王府内,但她的心呢?想必是在隽永贝勒身上吧!
“贱妾是来请贝勒爷你回府的!”灵静站立起,微微地欠箸身道。
他别过脸去,他果然是讨厌见到她的!灵静忽感沮丧。
“贱妾!?贝勒爷!?”听了她的话,他翻过身来,徐徐的坐起身,凹陷的双眸,阴鸷的打量她。“什么时候,我们俩之间的称谓,变得如此生疏了?”
“你不爱听我改!”灵静又重覆方才欠身的动作。“御鏊,灵静这回上山来,是来请你下山的!”
她本想,他讨厌她,也许不爱听她唤他的名字,所以才又改称他为贝勒爷的!
“请我下山?”
“是的,请你务必答应灵静。”
“我为何得听你的?”
“如果你不下山,芊禧她就不放心,不想嫁人──”
“就只这原因?”见她久久未再有言语,他的心头竟有些失落。
该死的!他想听她说的,竟是她需要他这一类的话──可她偏偏一句也没提!
“原因不只一个,但总之,王府需要你!”
她也需要他,但,这是她可以奢求的吗?
房内突然静寂了下来,两人各自怀着心事。这时,同大娘端了碗粥进来,见俩人都不说话,她轻叹了声,把粥放在桌上,看了低头深思的灵静,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御鏊──——唉,看来还有得拗呢!
他们年轻人的事,她这个老奶娘也帮不上忙。同大娘默默无一肓的退了出去。
半晌后,灵静走至桌旁,替他吹凉热粥。
“同大娘说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这可不行,你会弄坏身子的!”她把粥端至地面前。“多少吃一点!”
御鏊对她这种看似温柔,实则有些冷漠的态度,感到有些恼怒!
“你就不会喂我吗?”他的言语问,似在责怪她不是个好妻子!
灵静小心翼翼的端着粥,拿起陶匙目了一些粥,细心的吹凉陶匙内的粥,她把陶匙凑至他嘴边。
“我吃不下!”这回,他真的不是在为难她,因为他肚里的酒液涨满了胄。
她知道他是喝酒喝饱了,但他一整天光喝酒都未进食,是会伤了身体的!
她挪身至他面前,端着粥,屈膝跪在床边的木阶上,她又再度将陶匙凑至他嘴边。
“御鏊,求你吃一点,你这样一直不吃,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他万万没想到,她为了劝他吃东西,竟不惜跪着求他──——似乎被她的真心所感动了,即使他一点也不觉得饿,他还是张开嘴,吃了陶匙内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