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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窦将军也不说话,下了马便站在丁得禄身后,一副唯马首是瞻的样子。
庞飞虎心中有些膈应,什么时候他们军方的人要对着一个太监低三下四起来?也不知这窦将军是怎么当上将军的,一点骨头都没有。心里虽然这么想,庞飞虎嘴上还是不敢太过放肆。他面无表情的用手一引道:“清瑜小姐正在车上。”
丁得禄便施施然带着窦将军走到马车跟前,隔着帘子问候道:“不知小姐玉驾光临,丁得禄有失远迎,还请小姐恕罪”
他说完这句,便见车帘一掀,走出一个二八芳华的宫装丽人来,只看那气度,便是个权势中人。
吴巧容轻轻下车,向丁得禄淡然行了个礼,坦然道:“丁公公,奴家是伺候小姐近身的,名唤巧容。从前在宫中宝应殿贵妃娘娘面前当差,这次陪着小姐远道而来,实在有些辛苦。不知公公可否安排一下,让小姐休息休息。”
吴巧容话说得客气,但那做派分明就是吩咐人办事,直把丁得禄当作宫中的一个普通太监似的。丁得禄接了庞飞虎送去的公文,大略知道了些缘由。这位被皇上褫夺了封号的小郡主,按理说是落了难的,自己虽然顾着嘉王的面子不好怠慢,却也没想到对方这么有底气,心中微恼却不敢发作。只得道:“这是应该,只是这黄陵镇不过弹丸之地,乡野村夫聚集之所,恐怕没有合适的地方配得上小姐的身份。不如咱家找几批健马,趁着天没全黑,将小姐送到感应寺去。也好完了圣命,小姐也能早点落脚。岂不是两全其美?”
吴巧容闻言一惊,忙道:“这可不妥。夜路不安全,小姐又赶了一天的路,要是临到公公这里,闹出病来,如何是好?”
清瑜在车里听到吴巧容声势弱了,心叫不好。这开局便不利。刚好话题到这,清瑜便在车里接口道:“丁公公是吗?适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本是有理。不过我这次来,最主要的便是为重病的皇祖母贵妃娘娘祈福,想那感应寺是佛门清净地,又是镇压我陈国皇陵气运所在,可不能怠慢了。怎么也得寻个地方斋戒沐浴一番才好拜入山门,方能显得我的诚心。这般急匆匆不成体统的去了,恐怕在佛祖面前失了礼数,在先辈面前显得不敬。听闻丁公公从前在御前行走,皇爷爷夸赞你是个极重礼数的,不知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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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百三十一、气势压人
清瑜这一番话说出来,反让丁得禄有些踌躇起来。倒不是说清瑜这话里多有说服力,只是那样一股天生的上位者气势,让丁得禄有些迟疑。他这个镇守太监再如何得势,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虽然如今做了多年土皇帝,那种一辈子做奴才做出来得卑微心还是根深蒂固。他也知道,能捞到这样的肥差,也不过是因为从前忠犬做得好罢了。如今丁得禄听清瑜左一个皇爷爷,又一个皇祖母的叫着,无外乎是提醒自己,这位小姐可是皇室血脉。听着这位嘉王长女对于宫廷的熟悉,丁得禄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个来头。若说是获罪吧,人家没半点颓色,趾高气扬得很;若说不说获罪吧,怎么连郡主的封号都褫夺了?至于说什么给贵妃娘娘祈福的话,那就更无稽了。京城佛寺那么多,有必要千里迢迢关到感业寺来吗?只是虽然这么想,八面玲珑的丁得禄却不敢把人得罪死,毕竟那是皇家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与那些失宠获罪的后妃、宫女不同,那样的人得罪也就得罪了。但是这位小姐将来要是走完霉运回到京中,那丁得禄可就悔不当初了。山不转水转,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丁得禄本是想做一番样子,便把这位废郡主扔给感应寺主持了空去头疼。毕竟那位主持身份超然,清瑜小姐在那人面前是个晚辈,哪里敢跟自己说话这么肆无忌惮?只是如今看来,这位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丁得禄回头看了看窦将军,窦将军微微点了点头。想着不差这一晚,丁得禄便咬牙答应下来,建议道:“黄陵镇中只有一家小客栈,小姐不嫌弃的话,咱家这就去撵了闲杂人等,让人收拾干净,委屈小姐一晚。”
清瑜见丁得禄服软,自己也立刻就坡下驴,好言相对。毕竟这时候不是意气之争,清瑜只是想为自己图谋一点后路罢了。听到丁得禄这么说,清瑜便笑道:“丁公公想得周到,那就劳烦了。帘红,赏”
帘红也是聪明的,虽然事出突然,清瑜也没预先打算,帘红还是连忙翻出贴身包袱,拿了两挂宫中常用来赏人的宝石串子出来。这东西说贵重也贵重,只是对于丁得禄这样富甲一方的镇守太监来说,却也不值一提。帘红有些迟疑,忙用眼去看清瑜,征求清瑜的意见。清瑜只脑中略转了个弯,便点点头,示意帘红拿出去赏。
帘红这才撩开车帘,站在车头。她虽是个丫头,却也知道规矩。因自己身量矮小,故而故意不下车,站个高地显出气势。丁得禄有些暗暗叫苦,周围这么多兵油子看着,自己说不过去磕头谢恩,就有些尊卑不分,刁奴欺主之嫌了。若是自己就这么被对方收拾了,多少年在这皇庄撑起的腰子就要折了,丁得禄这张老脸可有些拉不下来。
清瑜从那帘子缝隙里看了个清楚,她知道这些东西做个势便够了,真要逼得丁得禄下不来台,她除了顺一口气之外没半点好处。清瑜便呵斥帘红道:“还不快点过去,你不认识丁公公、窦将军,不会问巧容吗?”
帘红脸上微微一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闻言立即按照清瑜吩咐,下了车走到吴巧容身边。吴巧容心叫还是我们小姐厉害,这连环招使出来,丁得禄这个一方镇守也被噎得说不出话。她笑眯眯的拿了那宝石串子,上前递给丁得禄与窦将军,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窦将军一眼,灵机一动,开口胡诌道:“二位为国尽忠,这些年来护得皇陵周全。我们小姐在宫里时,也常听说二位的功绩。这两串宝石,虽是精选,在二位手里倒也寻常。只是它们来历不凡,可是太子殿下送给咱们小姐的礼物之一。小姐连这个都拿出来,可见对于丁公公、窦将军是十分尊重的。”
那护陵将军窦将军本来一直未发一言,接到这宝石串子,表面上恭敬,心里也并不在意。只是听吴巧容这么一说,他本来如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有些惊讶和激动,对着手中的宝石串子也越发郑重了些。这一切吴巧容都看在眼里,心下微微一沉。
听说是太子殿下的原物,丁得禄也不敢怠慢,他是皇家奴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忙跪下来,朝着北面磕头道:“老奴谢太子殿下,谢清瑜小姐赏赐”
虽然丁得禄跪得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被吴巧容狐假虎威,逼得下了跪。清瑜在车里听得却是忐忑,吴巧容好好的干嘛撒这个谎?这宝石串子分明就是她们嘉王府自己的,八竿子跟太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那窦将军也毫不迟疑的跟着跪下,学着丁太监的样子照做。庞飞虎微微皱眉,只得也跟着跪下。见几位身份最高的头领都这样了,周围不论是窦将军带来的,还是庞飞虎旗下的兵丁都跟着全部跪下。
此时夕阳正西下,满场便只有清瑜所在的马车孤零零的杵在那里,清瑜心中一动,也撩开帘子走出马车。眼下众人虽然都是跪的太子,却让清瑜一人生受了。清瑜微笑道:“都平身吧。”
一时间,清瑜已经从容达到了目的,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上位者印象。丁太监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来,他虽然小受挫折,却也见识了清瑜的手段,不敢再小瞧这位废封的小郡主。窦将军起身后,立即命令手下去收拾那小客栈。这才罕有的先开口道:“庞校尉带领军士跟着我的亲兵回营去吧,这边有我跟丁公公。”
庞飞虎虽然看不得这位窦将军在丁公公面前奴颜媚骨,但他也不会冒失到刚来就顶撞上司。微微抱拳应命,便领着众兵士去了。窦将军朝清瑜抱了抱拳道:“还请小姐在此稍待片刻,等那边收拾好了,小姐便可入内休息。”
清瑜也隐隐觉得这位窦将军态度怪异,她看了吴巧容一眼。吴巧容不敢出声,微微着急,轻摇了摇头。清瑜便客气道:“将军身负守陵之责,关系重大。让将军帮我处理这些小事,倒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