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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还债。”欠了赵寻一屁股债,不努力赚钱怎么行。
晶晶眨巴着眼睛,逗弄着两只肥兔子,不时的斜眼看外面长椅上的人。半晌她叹口气:“我真不明白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个体面点的工作,反而做这种没技术含量工资又低的活儿。明明有吸血鬼先生这样无可挑剔的男人,你却看都不看一眼。明明自己平时连买衣服都不超过一百块的人,还会欠债。幸月萱,你真的太奇怪了。”
如果你是我,你随时都会被揭开疮疤,被人当宠物一样耍着玩,还总是会害人受伤。
我红了眼睛,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奇怪了吧。
我看着街头坐着的何落凡,咬着牙,都是因为这个人,他像感受到现实一般抬起头 ,对我对视,嘴角微微扬起来。
这时我听见女生的惊呼声,然后闪光灯在瞬间绽放在何落凡的脸上。
像闪电,像银白的火焰。
我尖叫一声捂住眼睛,疼得直不起身。
【5】
夜半醒来房间里只有一盏橘色的小夜灯,白天发生的事情很混乱,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我险些昏厥。鼻翼间全是何落凡淡淡的薄荷剃须水的味道,他的手遮着我的眼睛,焦急的说,马上就到医院了,没事的,相信我没事的。
可是他骗我,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他。
一声用手电筒拨开我的眼睑检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痛的大哭起来。不是光,是闪电,是火焰。我拼命挣扎,可是医生丝毫不放手,只是奇怪的“唉”了一声。
何落凡发疯似的打掉手电筒捂住我的眼:“放开她,你没看见她很痛吗?”
“她的眼睛很健康,没有炎症,也没有灼伤。”
“那她为什么会痛?”
“像病人这样的情况,我以前也接触过。器官并没有病变,而是精神受到刺激,因为心里问题而引发的疼痛。我建议你还是带她去看看精神科,应该对病人有帮助。”
何落凡带我回来的路上都很沉默,我拒绝不了,因为他威胁我,假如我不让他照顾,就把事实告诉我的父母。于是我只能被他捂着眼睛带回家。一路上我都很沉默,我知道我现在很不对劲。
第二天一大早何落凡就带着五星级大酒店的精致早餐来敲门,晶晶见到好吃的早餐兴奋得像个孩子,让我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套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准备去洗漱,一转头看见墙上的穿衣镜。着睡衣还是我跟着何落凡去商场帮忙提东西,我叫他付小费,他随意在某个内衣品牌店里一指说,就那件睡衣吧,包的挺严实,反正你只有B CUP,也没什么好露的。
那是我们相处得最轻松愉快的一段时光,后来渐渐就找不到 了。
镜子里的我好像油尽灯枯,原本瘦是女生们人人咬牙切齿的嫉妒,而现在只是瘦,瘦的可怜。
“好些了吗,快吃点东西吧。”何落凡说,“晶晶说老板让你在家里多休息两天,所以吃完东西就再睡一会儿。”
“我没事,晶晶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就走。”
何落凡立刻就抿住唇,我看着他,丝毫不让的僵持着。这是楼下传来尖锐的口哨声,晶晶咬着蟹黄包子三两步蹿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一片耀眼绚丽的阳光倾泻而出,将满室照的恍如浮云之上的
圣殿。
我突然感觉有只手握紧我的心脏,用力往地狱深处拖下去。
眼睛不堪重负,我猛地捂住眼疼得发抖。
这次我是真的病了。与发烧几天几夜不同,身体的病无论多么痛,都会好起来。可是心生病了,要怎么办?
我最近总是会看见天堂,头顶都是带着光环的不削看我的人,沐浴着圣诞的金光,而我在黑暗里,慢慢下沉,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何落凡的手一直捂着我的眼睛,冷冷的体温。医生说:“先生请你去外面等着,我要跟辛小姐单独说话。”
何落凡想了想说:“那我在门外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没动,他只能出去了。
面前的心理咨询师是个女人,听声音很年轻,我低着头闭着眼。她的声音很温柔,像微澜的春水,她说:“辛小姐,你在排斥那位何先生吗?”
她说的是落凡,我侧头想了想没否认。
她接着说:“你的身体排斥他,可是据我观察,你情感上似乎很依赖他,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摇摇头,脑子里空空的,我的情感依赖他,这不是开玩笑吗?
咨询师声音更柔软,慢慢安抚着我:“你不要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帘子也是拉好的,没有光,再也没有人有机会伤害你了,没有人再有机会偷拍到你了。不要怕,放轻松,这里很安全。”
我慢慢睁开眼睛,房间里只有一盏柔柔的台灯,女咨询师的笑容像个不谙世事的的小女孩。
“你今天不想跟我说话吗?”
我点点头。
她又笑了:“没关系,既然不想说今天就不要说了,明天我去你家做客好不好?”
那天以后,她每天都到我住的地方,给我带礼物,跟我东拉西扯。
她去过很多国家,也交了好几个男朋友。我不说话她也不觉得寂寞,简直称得上喋喋不休。她跟我说日本的居民,每家的院子都不同,不过都种着花草,或者竹子,非常的漂亮。跟着一群喜欢冒险的各国驴友在南非的沙漠里行走,带的水都喝完了,烈日当空快支撑不住时,遇上运送物资的骆驼队,那是种绝处逢生的兴奋。荷兰的秋天是红色和金黄色交织的油画,在运河旁边的露天咖啡厅坐着听流浪艺人拉小提琴,身边有男女没有章法的舞步,运河里经过的船只是铁红色,水是碧绿。
她在英国伦敦留学时经常跑去北爱尔兰背包旅行,那里的天空像水洗过的,空气都是青草和露水的香味,连路过的牛羊都很和善。
我睁开眼,看见她躺在我的床上,好像躺在草地上般陷入幸福的回忆中。
“……英国?”
这是我跟女心理咨询师夏晴说的第一句话,她顿了顿,张开眼睛笑意更盛:“是啊,你不知道我多秀逗,在伦敦呆了六年竟然不知道英国的全称。”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我默默的说。
“对对,我听说你有留学的打算啊,北爱尔兰是不错的选择哦!”
“……留,留学?”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随即又迷茫了,“没有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啊?那真遗憾,那可是个让人忘记烦恼和一切的地方。陌生的,美丽的地方,没有伤害怀疑,一切都是新的,都可以重新开始。”
“人生怎么重新开始?”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游戏,输了就重头再来,哭完了就笑,只要有玩下去的勇气,总会成功的吧。”
夏晴离开时是下午,天气漂亮得有点谄媚,她说,我出了医院就不是医生了,是朋友。她说,阿萱,今天太阳多好啊,软绵绵的,香香的,晒晒棉被吧,你不喜欢,棉被一定会喜欢的。落凡把屋子里的被子都晒了,晚上我闻着有太阳味道的棉被梦里是北爱尔兰的草原和城堡,黄昏和落日。
【6】
现在,我的眼睛对的反应不至于刺痛,可是强烈的光会流泪。我出门只能戴墨镜,同时我讨厌跟任何人的肢体接触,男人或者女人,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我只能辞了奶茶店的工作。
关于我跟梁木分手的真正原因母亲还是知道了,当我躲在何落凡身后战战兢兢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哭起来。
她说:“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我现在也的确不是个样子,瘦,病态,连神情都有点畏畏缩缩的,像受过虐待的猫,对谁都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以前我高中的时候,在道馆里的同龄孩子都用崇拜的眼光望着我,我潇洒又利落,青春朝气。而现在离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七八年,什么都改变了。何落凡不露声色地拉住我的手,我那么恨他,可是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
何落凡说:“伯母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萱萱的,我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母亲说:“落凡,我们以前没能照顾号萱萱,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知道何落凡跟我的父母说了什么,他们都很信任他,很喜欢他。他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像个救世主,像只美丽高贵的狐仙,他们对何落凡很满意。所以我也要满意。因为他们都是为了我好。
我也该知足了。
毕竟还有人很要我,即使我很他,可是……我又依赖他。他知道我的全部过去,可是他还是肯对我温柔——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温柔什么时候会变成伤人的利器。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能伤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