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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念的经3
品种这东西真是难讲,一对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夫妻,丈夫年轻时的理想是开拖拉机,跟人学这门技术的时候断了左腿,以后就对酒产生了兴趣;妻子也就是偶尔出轨一次,追求了那高尚的爱情。可他们却生出了这样的四个小杂种。
我大哥说话从来有如雷轰,性格暴躁,把杀猪刀当防身武器,谁惹他就扬言砍谁。他最崇拜的是刘德华,把一首《忘情水》吼成了信天游。
他老婆是他师傅的女儿,师兄师妹的很容易擦出火花,重要的是他们志同道合,都想尽量为猪减轻痛苦:刀出猪亡,例无虚发。他师傅有言,屠夫的成败在于刀的好坏。于是他和老婆在实现理想的过程中养成了日日磨刀的习惯,习惯成了爱好。
结婚后,爱好竟然变成了互相威胁的信号。只要一人发怒了去磨刀,另一人就拿把更大的去磨。“霍霍”声惊动了一家人,冒着冷汗陪他们紧张,比看武侠片都累。
谁也没被砍死,倒秧及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大嫂最冲动的一次割了自己一撮头发,效仿白娘子诀别许仙。“许仙”骑自行车去她娘家接她,被晋级为老丈人的恩师灌醉了,在带她回婆家的路上晕乎乎地摔进臭水沟里。两人合伙误杀了“白娘子”腹中的“准状元”,血光四溅。
大嫂说:“那血比死猪都流的多。”
她又怀孕时,连上个厕所我妈都跟着,说是怕儿媳妇摔到粪坑里,那这个孙子就夭折得更冤枉了。
难念的经4
家中一面板壁上贴着的陈年奖状被岁月熏得蜡黄,它们全是颁发给读书时代的二哥的。他不舍得撕,准备用来鼓励儿子,还可以鼓励孙子。历经数代它们就成了古董,但事先要立好祖训,不到危难关头决不变卖这些古董。它们极有可能成就一个伟大的家族,乃无价之宝也。
二哥豪情天纵,才情天妒。他念初中的时候,成绩相当好,我妈还证明那时他长得比现在像好人。一双慧眼葬送在教科书和杂书里,戴上眼镜后拣了个钢笔帽插在上衣口袋,很有型。他从不轻易与俗人交谈,不知有多少爱慕才子的少女恨透了他的清高。
他写过很多文章,把文学四大类写了个遍,篇篇都能发表,发表在学校操场的大黑板报上。一个长10米宽5米面积50平米的黑板报他就独占了40平米,和他现在买的房子一般大。
我妈立马背叛了他,说道:“那完全是老师们折腾他,欺负他老实。再说那黑板报空着也是空着,学校贴个布告什么的十来平米就够了。一次他还哭着要钱去买粉笔,老师说他一个星期费一盒粉笔,不爱惜公物,不给发奖状了。”
他老婆乐不可支地扑倒在我妈怀里,说道:“我的亲老公呦,人家自费出书,你自费出黑板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我妈替她抚背顺气,担心她笑岔了气,又要流失一个孙子。
二哥难得见到这世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如此和睦,便低头沉思了片刻,想不到就构思出一部讴歌母性至上的大作了,题目暂为《妈妈养过我,我养着妻子》。
他老婆意见很大,一定要改成《妈妈养过我,妻子养着我》。
我妈更高明,提议改成《妻子养着我,我养着妈妈》。
二嫂哑然失笑。
初中毕业后,他的文章再也无处发表。艺高胆大的他,凭借几杯浓茶,几刀草纸,几根烂笔,当了专职“坐”家。只苦于没有钱买烟,光为了那几刀草纸就挨了我爸骂,说他吃得多拉得更多,屁眼比碗口还大。我妈护儿心切,及时减少了他的食品摄入量,就差没检查他的屁眼了。
他忍辱挨饿,笔耕不缀,四处投稿,投得太有力度了,一投就没了音信。
我问他是否用草纸写好就直接投了去,他说是抄在方格纸上的。他怎么会有钱买方格纸,肯定是在草纸上自己画了小方格,真是难为了他。
难念的经5
我爸残疾后丧失了工作能力,领导体恤他,允许他某个儿子代他的班。二哥就这样进了化工厂,为了这个家,结束了专职“坐”家生涯,导致了家里草纸使用量的急剧下降。
他向上级要求成立本厂的宣传小组,他可勉为其难担任组长一职,上任后准备烧的第一把火是在厂门口的黑板报上登他的大作,借以陶冶全厂职工的性情。
上级说已经有工宣办了,暂时不打算成立什么宣传小组,但黑板报可以归他管。他一下班就在黑板报上抄通知,抄指示,抄文件,自己的文章却无落脚之地。只是国庆节的时候在黑板报最显眼处写了“喜迎国庆”四个斗大的字,拿粉笔涂成大红,终于展示了一下他的文采。
领导表扬了他:“好,很好!”他谦虚低头的时候,领导又赞叹:“好,这红色用得真他娘喜庆!”
他自诩“文学青年”、“文化人”。在他疯狂写作去追赶文化的时候,文化什么也没有给他;当他拼了命糟蹋文化产物,从事盗版行业时,文化却给他带来金钱和成就感,帮他走出了民生巷。盗版行业的同仁蔑视文化,他对文化心怀敬重;文化界的“同仁”打击盗版,他则忧心忡忡。
后来一部《无间道》让他感叹,非说自己和男主角很相像。
大哥警告他:“你说自己像梁朝伟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说自己像刘德华,你小子太糟践人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像减肥后又害了近视眼的曾志伟。”
二哥沉重地说:“我是指遭遇,你懂吗?那种相似的处境,你懂吗?”
他还总讲:“搞什么都难,搞文化市场更难。”不愧为一代文豪,一个“搞”字模棱两可,不知情者还以为他要把文化市场搞得秩序井然,忍不住要佩服他的强烈使命感,殊不知他的工作是在搞垮文化市场。
他找老婆的标准和大哥的如出一辙,讲究有共同理想。比大哥有改进的是,二哥是按A片女主角的三围来作为基本条件的。符合了基本条件,再谈理想,不然,免谈。
事实证明他是成功的,二嫂果然够妩媚,够性感,够上镜。她很快就成了二哥事业上的二把手,不多久二哥就成了她的二把手。
后来,他们终于买了房子,不宽敞,但总算搬出了民生巷。
难念的经6
他们乔迁之日在饭店摆了几桌,夫妻俩穿得很风光,大嫂戏称他们男才女貌,醉醺醺的大哥大笑起来,因喝醉酒发生事故后,他已经多年没有痛饮了,他指正着:“什么男才女貌,我看是男盗女娼!男的做盗版,女的做娼妓!”
二嫂相当沉着,拽着二哥不让他冲动,她说得不紧不慢:“大嫂啊,你先扶大哥回去休息吧,醉得可不轻哟!别又出点什么事情,让你血流成河啊!哦,我忘记了,他已经结扎了,绝育了!是不要再生了,两个就够你们养活了!养不起就跟我们打个招呼,大不了我不养宠物养你儿子啊!”
大嫂拍着大腿气得不轻,叫嚣着:“我们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粗人啊,半辈子宰宰杀杀的,一双手都是猪血猪油的,哪里懂得说话啊。但我们耳朵还听得清楚,你们是嫌我们丢脸了,赶我们走了!不就是买了40平米,糊点花墙纸弄了个窝吗?不就是在这小菜馆里摆了个三五桌吗?”
我爸拿拐杖敲桌子,叫他们不要闹。没有人听他的,大哥和二哥已经打了起来。两个女人的裙子一个比一个短,怕打起来春光泄露,只好在旁边起哄助威。
我妈自从婚外恋事件后,根本就说不上话。
三姐上去拉,嘴里说着:“你们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弄的丢人现眼啊!”
他们真的停下来了,都泛着冷笑。
大哥说:“咱们家最丢人现眼、最伤风败俗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二哥不说什么,摆着手让她走开。
两个嫂子见缝插针,大嫂鄙夷地说:“三妹,回你的美发屋吧,你可比我们忙!”二嫂接应着;“那可是个服务周到美发屋啊,还给人按摩什么的,也有别的服务哦。”
她们还相对一笑,好像没有争执过。
三姐让他们停止了战争,却受了侮辱。她干了一杯白酒,仰脸走出饭店,最后转身大喊了一句:“你们才是婊子!天下最烂的婊子,卖不出价钱的婊子!”
整个过程中,我给我妈夹了几次菜,为我爸添了一次酒。我对自己的冷漠并不惊讶,因为这几个哥哥姐姐,包括嫂子们,我谁都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