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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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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私留女子,依律责三十军棍,除三月俸饷。”夜天凌给她明白。

“那他便是因我而受罚,我不能坐视不管!”殷采倩道:“要怎样你便免他惩罚?”

“军法如山。”夜天凌扔出了简短的四个字,挥手。

殷采倩还要再争,夜天凌抬眸扫视,她猛地被他犀利的眼神震慑住。他眼底似有暗云压城般的锋芒,不动声色却令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遑论再言。

卿尘瞬目轻叹,她知道夜天凌终于动气了。眼前这般形势,恐怕得下令将殷采倩拖开方能实行军法,但硬要士兵把殷家大小姐架开的话,传到皇后耳中怕不妥当。

她往夜天凌看去,却见夜天凌也正将目光投向她这边。她会意地将眉梢轻挑,上前拉开殷采倩:“别再胡闹了,这是在军中。”

殷采倩反身质问道:“你也是女子,为何便能在军中?”

卿尘淡淡道:“我是奉旨随军。”

身后军棍落下,声音干脆,毫不容情。殷采倩大急,无心同卿尘分辩,转身欲拦,但手却被卿尘紧紧握住,不大不小的力道,让她挣脱不开。

面前那双眼睛潜静中微微的清锐透入心间,她听到卿尘低声说了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四殿下治军无情?若再闹下去,这三十军棍怕要变做六十,届时生死难说。”

她闻声停止挣扎,迟疑地往夜天凌处看去,那张不辨喜怒的面容冷如严冬,怜悯或是宽纵丝毫不可能显现其上。面对着这份冷酷,除了顺从,她分明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郑召和许封两人背上从白变红由青生紫,而至皮开肉绽飞溅鲜血,滴在衰草薄雪之上灼人眼目。

殷采倩何时见过如此血肉横飞的景象,惊怒惧怕,更掺杂了无力与不甘,顿时眼中泪水圈转。她扭头一避,眼泪断珠般落了下来,只狠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三十军棍很快打完,许封同郑召咬牙俯身:“谢殿下责教。”

“扶他二人回帐,上药看治。”夜天凌道:“长征,调派人手,明日送她回京。”说罢,拂衣率众而去。

积了终日的大雪到底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山川原野万里雪飘,天地苍茫,瞬间便将整个军营掩在了纯净的雪色之下,一眼望去银妆素裹,风光肃穆。

寒冷在雪的阻挡下似乎收敛了些,卿尘靠着一方紫貂银丝垫,微笑看着对面兀自生着闷气的殷采倩,她伸长了手指在火盆上方暖了暖,玉白的肌肤衬的火色越发艳红。

炭火的暖意将风雪带来的潮气逼得如水色般浮上半空,飘漾着镜花水月般的迷濛,素色屏风一清如洗,随着空气微微地涌动。

殷采倩抱膝坐在那里,只是盯着眼前发愣,或许是累了,一言不语。这一路虽有郑召护持,却也受了不少苦,平日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混在将士之间风餐露宿行军千里,现在轻易要被送回天都,她以沉默无声地抗议。

夜天凌既下了军令,便是令出必行,卿尘思索着该怎样劝她才好。

“王妃!”帐外有人求见。

卿尘将目光自殷采倩身上移开,淡声道:“进来。”

随军医正黄文尚入帐,躬身向卿尘请教几个关于外伤医治的问题。殷采倩闷闷坐在旁边,倍感无聊,不由得抬头打量起卿尘来。只见她闲闲而坐,白袍舒散身后,发丝轻挽,束带淡垂,周身似是笼着清隽的书卷气,平和而柔静。她时而伸手为黄文尚指出一些穴位脉络,玉色指尖如兰,纤白透明,似是比语言神态更能表现她的从容和安然。不知为何,殷采倩忽然便想起了夜天湛。

风神照人的湛王,每次谈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总会用一种悠远的语调,飘离的神情,意味深长而带笑,笑中不似往日的他,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她曾听夜天湛坐在王府的闲玉湖边反复地吹奏一首曲子,玉笛斜横,临水无波。那笛音落在碧叶轻荷之上仿似月光,恍惚柔亮,婉转多情。

她曾因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曲子,夜天湛只是笑而不语,目光投向高远的天。

然而在夜天湛大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那首曲子,确切地说,是再未见夜天湛的玉笛。

她很怀念那笛声,后来靳慧告诉她,那是一首古曲《比目》。

待黄文尚离开,卿尘觉得有些累了,重新靠回火盆前静静翻看一本医书,却见殷采倩欲言又止,她抬眸以问。

殷采倩犹豫了一下,问她道:“我听说你的医术很好。”

卿尘点头:“还好。”说话间眸色静澈,带着淡定的自信。

殷采倩睫毛微抬:“那你有没有好些的伤药?”

卿尘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想给郑召他们治伤?”

殷采倩点头,颇有些懊恼:“我并不知军中会有如此重的责罚,是我连累了他们。”

卿尘道:“我已经命人将药送去了,这个你倒不必担心。”

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都沉默了下来。卿尘斟酌片刻,婉转问道:“你此次是私自离开天都的?”

一提到这个话题,殷采倩顿时带了几分戒备,不悦道:“我不回天都。”

“难道你还能此生都不回去吗?”卿尘目光落回书上,笑说:“殷相岂会不担忧?”

殷采倩言语冷漠:“他们若还是逼我嫁人,我便不回去!”

这倒和十一的逃婚如出一辙,卿尘抬眸,淡淡一笑:“殷相此举并没有什么错,你是族中嫡女,也应当多担待些。”

殷采倩一眼横来,卿尘不急不徐又道:“当然,我并不想你嫁给澈王。”

殷采倩眼中似是带出些嘲讽:“族中嫡女,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嫁给湛哥哥,辜负他对你一片深情吗?”

夜天湛的名字骤然在卿尘心中带起几分楚涩,丝丝散开,化做百味纷杂。她半垂下眼帘,嘴角仍旧噙着丝幽长的笑意,说道:“我嫁的,是我想嫁的人。”

“我也只嫁我想嫁的人。”殷采倩未假思索,立刻说道。

“你想嫁给谁?”卿尘淡声相问,眸色幽远,略带一丝清锐,看往她眸心。

殷采倩神情一窒,杏眸略抬,却在那道从容的目光下立刻避往一旁。卿尘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殷采倩幽幽问了一句:“你不怕他吗?”

卿尘修眉淡舒,了然而澄明:“你怕他。”

殷采倩竟然没有矢口否认,望向别处的目光透出些迷茫的色泽,夜天凌刚才杖责将士的冷酷不期然浮上心头。然而她脸上很快出现一抹倔强的痕迹,直言道:“我喜欢他。”

“哦。”卿尘淡笑,不见惊怒:“我不介意你在军中多留些时日,只要你能违拗他的命令。”她好整以暇地将医书翻到下页,容颜淡隽半透在水色微濛之后,如隔了一片琉璃世界。

殷采倩深深呼吸,压下无端加快的心跳,几乎有些挫败于卿尘的无动于衷,心底不由生出些恼意。就在她微觉不快的同时,卿尘忽然抬眸,展开一笑,清流恬适缓过碧野山林,微风带醉,碧空如洗。

如白云过境,她的衣袖轻轻一拂,合上手中的书,含笑道:“你不妨多了解他,再言喜恶。军中都是男子多有不便,今晚你便在这帐中歇息吧。”

天幕入夜,冷月半上东山。

夜天凌回到帐中,低头将落在肩上的轻雪拂去,卿尘正以手支颐看着那张展于案上的军机图。

案前燃了熟悉的撷云香,轻云出岫,丝缕淡雾在略显空旷的大帐中盘旋,眷然沉散。

帐外寒光清照,铁马冰剑,关山万里,浸着苍远而豪迈的深凉。

这幽长的夜色如同漫漫岁月,流淌于春秋来去,夜天凌已记不清曾有多少个独宿军帐的夜晚,此时帐中安然的暖意仍旧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军营中竟会有家的感觉,这想法让他略觉诧异。

卿尘抬头对他淡淡一笑,他走至案边坐下,见她眼中略有些倦意,低声道:“在看什么,不是要你先睡吗?”

他身上仍带着未散的雪意,浸在裘袍中有冰冷的气息,卿尘微笑道:“虞呈现在急于求胜,已经耐不住了吧,我在想他会自何处攻城。”

近来燕州形势微妙,频频传出些不利于虞呈的事件。湛王与幽州互通消息,调兵遣将虚晃一枪,适时让虞夙次子虞项小胜了两场兵,推波助澜。

虞呈这边开始频繁调动兵马,再不复之前一味拖延。幽州大营亦外松内紧,严阵以待,静候君来。

那军机图早已烂熟于胸,夜天凌也不再看,说道:“刚刚正和十一打了个赌,一赌断山崖北,一赌白马河,你怎么看?”

“斜风渡。”

“哦?为何?”

“因为你们俩都不想此处,”卿尘笑说:“如果我是虞呈,便走常人难料之处,斜风渡虽险滩急流,极难行军,但地形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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