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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唇角动了动,就想打断蓉卿如长辈似的刨根问底,若非身份上有差别,大家彼此年纪也是一般大,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好像差了辈分一样:“唐总管教的,说二老爷不喜欢目不识丁的,所以自小就教我们认字。”
蓉卿又点了点头,就见蓉卿转头看着明兰,就道:“那你和明兰差不多,她也是自小没了父母,辗转到了我身边,吃了许多的苦!”暮春就看了眼明兰,就瞧见她红了眼睛,低下头他撇了撇嘴,谁不吃苦,可是有的人吃苦却有个头,而有的人吃苦,却是遥无尽头。
比如他!
“奴婢不苦。”明兰感激的看着蓉卿,“奴婢现在有了户籍和身份,即便没有父母,奴婢也是有家的人,往后小姐在哪里,哪里就是奴婢的家!”说的非常动情。
暮春听到户籍和身份时,脸上的表情就是一紧。
“好了,好了,你既是替我办事,我又怎么会亏了你,快擦了眼泪,别让人笑话才是。”蓉卿淡淡说着,又看向暮春,就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在外面讨口饭吃也是不易。”一顿又道,“例钱的事我已经和赵总管打过招呼了,你待会儿去外院取吧,安置好他们好好过个年!”
上午还说再想想办法,下午就打了招呼办妥了?
暮春依旧感激不尽,连连点头称是。
“谢谢八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定会铭记在心。”又郑重行了礼,“那小的就告退了!”
蓉卿微微颔首笑道:“你虽年纪小,可唐总管临走前能让你掌事,就说明你是个机灵的,旁的也不用多说,往后你有什么就只管来寻我,我若是能帮定是会帮你一把。”她微微一笑,又道,“若是内院你不方便进来,也可托了人寻明兰也成。”很喜欢欣赏他的样子。
暮春弓着的腰就是一顿,八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不像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而且若是没有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是在暗示他什么?
暮春恍惚的行了礼,告退!
蓉卿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歇了一夜,蓉卿第二日一早就让崔大驾车,送她们去了百家巷,崔大有些不放心将车停在巷子外头,对蓉卿道:“八小姐若是有事,就让小人跑一趟吧,这里住的人员杂乱,您去实在是……”
“没事。”蓉卿淡淡的道,“你随着我们一起便是,这青天白日的也不会有事,尽管去吧。”
崔大就没有再说话,驾着车一路挥着鞭子朝前慢行。
这里是贫民群居的巷子,本来就不宽的路,两边不断有孩子点着炮仗进进出出,崔大驾车越发的谨慎小心,好不容易挪腾进去,才瞧见明兰所说的院子。
“应该就是这里了。”崔大指了指一间院子,“要不然,小的先去敲门看看?”
“让明兰去吧。”蓉卿下意识的觉得,崔大可能会认识那个妇人,“你在这边守着。”崔大就没有说什么,扶着明兰下了车。
明兰站在门口敲了五六次的门,终于听到里面有咳嗽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即吱吱嘎嘎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小女孩的脸,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周婆婆。”明兰说完,小女孩的目光机灵的在听着的马车上一转,砰的一声关了门,随即听到踢踢踏踏的跑步声,明兰尴尬的朝后退了退,幸好只是几息的功夫,门又再次打开,这一次的门比方才开的宽敞了些,看着几个人道,“进来吧。”
明兰回头扶着蓉卿下车,那小姑娘伸着脑袋艳羡的看着蓉卿,一双眼睛一会儿落在她的衣服上,一会儿落在她的鞋子上,等蓉卿进去她就指着崔大道:“你不准进来。”
蓉卿回头对崔大点了点头,道:“你将车调个头吧。”崔大应是。
“姑姑在里面。”小女孩盯着蓉卿打量,可惜看不清长相,就猜着是不是因为长的太丑所以戴着帏冒,“你们进去就是了。”
明兰笑着点头,在荷包拿了一把花生糖出来给她,小女孩就戒备朝后退了一步,看着花生糖吞了口水,转身咚咚咚的跑走了。
蓉卿打量着院子,是个很小的四合院,院子里光秃秃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两间正屋加右边的两间耳房统共四间,小女孩刚刚指着的就是中间那间,蓉卿几个人就进了正屋里头。
里面光线昏暗,透着一股木炭烧出来的浓烟,有些呛人,她摘了帏冒才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的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蓝白花纹的茶壶以及两个茶盅,桌子左右放着两把扶手椅,一只椅子的脚用竹枝绑着晃晃悠悠的有些不稳,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但收拾的很干净。
“周婆婆。”明兰喊了一声,忽然,就从她们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等蓉卿看清来人,人影忽然朝她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哽咽着喊道,“八小姐!”
她用力很大,攥的有点疼,蓉卿微微皱了皱眉,终于看清眼前的人长相。
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或者更年轻一些,只是眼角皱纹很深,显得很憔悴苍老,五官很清秀,依稀能辨出年轻时应该是个清秀的美人儿,一身洗的半旧的麻色窄袖短卦,平平整整穿在身上,透着花白的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梳着。
虽精神不济,但却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
“八小姐!”对面的人握着她的手臂,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眼睛里满是思念和心疼,“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蕉娘啊!”
“蕉娘?您不是已经……”蓉卿满脸惊讶,她听明期说过,当初她来九莲庵时,蕉娘已生了病,被送去庄子里养病了,可是不过两个月,蕉娘就挺不住去了。
“奴婢没有死。”蕉娘依旧拉着她,“奴婢心里念着八小姐,便是死也不能安生啊。”低声哭了起来。
蕉娘是周氏的陪嫁,陪着周氏从娘家到京城的荣恩伯府,又和周氏一起搬到永平府来,后来又做了她的贴身嬷嬷,周氏去世她记得是蕉娘一手将她抚养长大,这些她都有记忆,但是蕉娘的样子,却停留在年轻的时候,与眼前苍老憔悴大不相同。
“您别哭了。”蓉卿拿帕子给蕉娘擦眼泪,“您快和我说说,您怎么会在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不去府里找我?”
蕉娘用帕子胡乱的擦了眼泪,看着蓉卿破涕而笑的道:“对!不哭,不哭了!”她拉着蓉卿在椅子上坐下来,提了缺了半个壶嘴的茶壶给她倒茶,道,“这些事说来话长,奴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蓉卿接了茶谢过,又扶着蕉娘坐着,蕉娘推脱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视线始终黏在蓉卿的脸上,感叹道:“半年不见,我们八小姐长大了!”
蓉卿汗颜,想到死去的苏蓉卿,她竟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她的话,索性蕉娘不过一提,就说起了她这半年的经历。
原来她被送到庄子里,确实是迷迷糊糊病了一个多月,茶饭不进,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不过几个馊了的馒头,如此挨了几日她就晕死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乱葬岗了。
她强撑着爬出来,幸好在山脚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婆,她就在阿婆家住下,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等她康复回永平时,才知道苏蓉卿已经被送到九莲庵养病去了,还听说她病的神智不清,醒来后呆呆傻傻的,忘了许多的事情,有人说她犯了冲,有人说她得了失忆症,总之苏蓉卿浑浑噩噩过了十来日,最后就被送去九莲庵了。
而当初跟着服侍苏蓉卿的,包括府中一些婆子丫头,一起清除发卖了出去。
蕉娘能打听的也不过是听外人说的,府里的新进的婆子她一个不认识,而那些认识的,她却是一个也不敢见。
她知道,但凡她出现在苏府周围被人发现,便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没想到您吃了这么多的苦!”蓉卿听着叹气,问道,“后来您去了九莲庵?怎么没有去找我?”
蕉娘也叹了口气:“……虽是知道你在里面,可先头几个月你不出来,我也没有机会进去,后来能远远瞧见你出来走动,我高兴的不得了,想过来寻你可又怕被人发现反而连累了你,又怕你失忆不记得奴婢……奴婢出现刺激了你,加重你的病情。”
没有想到,她考虑了这么多。
蓉卿泪睫于盈,就问起最关心的问题:“蕉娘,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没的?”她说顿了顿又道,“我虽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每天夜里都做同一个梦。”将她的梦说了一遍,“您送去的钥匙,我也开了门进了梅园,仔细辨认过那就是我梦里的地方,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蕉娘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五小姐!”她垂头哭了许久,才抹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