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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困惑地朝我看看,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一下子吓着我。
“是叫镜花村,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刚从那边回来。镜花村是那座县城最偏远的小镇,地名都叫了几百年,听说文革时还发生过一件古怪的事情呢?”
老李显然是个喜欢讲话的人,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朝我看看。
“什么事情?”我问。
于是他又说下去:“文革时,他们那座县城很多地名都被改掉,原来有个红绣村被改成红卫村,永福镇被改成永胜镇,原因就是地名不适应时代。镜花村当时是被列在第一批,听说新地名都已经报上去通过了,可就是没改成,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出来还挺吓人的。
村里为地名更改举行过一个仪式,场面搞得特别隆重,请来不少人,还叫县里领导来讲话。那天本来天气晴朗,听说还出太阳了,谁也没有想到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看热闹的人顿时抱头鼠窜。半小时后风才平息下来,却发现那块写着新地名的牌子不翼而飞,最不可思议的是还失踪了两个人,你猜这两个人是谁?就是给这个村重新起名的两位倒霉鬼。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提改村名的事,谁还敢提呀!拿性命开玩笑,‘镜花村’这个名称算是躲过了文革一劫。
说实在那地方诡异得很,交通也不便,很少有人去,也很少有人出来,有不少人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都没离开过那地方,出来一趟实在太不容易,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高山,那山和迷魂阵一样,走进去就很难再走出来。董事长事先没告诉我,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他去那里。”老李瞥我一眼,低下头。
“我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他苦恼地摇摇头。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躺在县城的医院里,电话是医院打来,他们从董事长的衣袋里找到手机,上面有电话,他们就按这个电话打过来,正巧是我的号码。我接到电话,马上向公司办公室汇报情况,然后带着几个人赶去。到医院后,我们打听送董事长来的人,医院说是镜花村的一群山民送过来,他们在溪流旁发现昏迷不醒的董事长,就用拖拉机把他拉来,拖拉机跑了一天一夜才赶到医院。送到后,他们就走了,名字也没留。
医生说镜花村里的山民都很憨厚,天生就把帮助别人当作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想过要报酬,没这种思想。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向那个县城里的人打听镜花村的事,但发现许多人对那个地方的情况一无所知,那地方太偏僻,虽说是个村,但居住人口很少,早年实行计划生育时,计生局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赶到那里,本原是打算做少生优生的思想工作,却没想到那里的年轻人结婚后,凡是打算住在那里的人都不生孩子,生下的也是没办法。问原因,那里人说有生即有死,无生即无死。讲起话来多数都疯疯癫癫,根本不可理喻。这以后,也很少有人愿意去,大概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是好不容易打听到更改村名的事情,是一个老人告诉我的,他一开始还不肯说,我买了好酒好烟登门拜访他才透露几句,不过,他也是听人说的,自己从来没去过镜花村。”
他停下来,微皱眉头,一脸狐疑。
“我总感到奇怪,董事长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而且孤身一人跑去。”
“是孤身一人吗?”我不解地问。
他立刻装出想起什么的样子,“噢,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女人,四十多岁,看上去很年轻,我们不知道她是谁,她也在那家医院里躺着,是和董事长一起被抬进医院。她人是醒着的,可是头部受伤,看上去反应很迟钝,问她什么都摇头,只是一个劲地说,我要回家。我们问她家在哪里,她竟能报出一个地址,幸亏她还记得自己的家。我们没有打电话通知他的家人,电话是叫医院打的,这事……我也怕处理不好会……惹上麻烦。医院里见我们和她不认识,也不好硬把她推给我们,只有打电话找她家人,电话打通了,大概是她哥哥赶过来,好像是一个企业老板,医院里人说听他在电话里的口气,派头还挺大,叫医院只管挑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钱先汇到,人随后到。我们走的那天,她家里人刚好赶到,相互打了个照面,也不好多问什么,我就带着董事长匆匆离开了。”
“那个女人……你们从来没见过吗?”
“也不能说从来没见过,最近一段时间她常来找董事长,我们也碰巧看到过,打扮得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这么大年纪还扎着两条辫子,系着两只蝴蝶结。扮成小姑娘。不知怎么董事长和她特别谈得来,两个人没事就约出去玩,专门找一些没人去的地方,有一回驾驶员替他们开车,一路上那女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瞎指挥,驾驶员以为她识路,结果开进山沟沟就出不来了。
反正附近好玩的地方都让他们玩遍,连儿童乐园也去过,两个还乔装打扮一番,生怕被人认出。正好那天我爸带着我儿子在那边玩,迎面碰见他们俩,我爸一眼看出是董事长,只是打扮得很奇怪,戴一顶鸭舌帽,一副浅棕色的眼镜,衣服也穿得花花绿绿,像是从东南亚来的华侨。我爸心里纳闷,就跟在后面想看看清楚,董事长和那个女人一块去坐碰碰车时把眼镜取下来,我爸这才确信那就是董事长。他们俩和小孩子一样开心,我是不该说他这些话,但我想林老师应该让你知道事情的全部。”
“没错。”我点点头,“我和那个女人认识多久了?”
“也就三个月,不过他们确实很合得来。董事长这次出去也没说去哪里,只是说要出去玩几天,换个环境,轻松一下。我们也不敢多问,谁也不会想到他跑到那种地方去。……现在董事长成这样,我也很难过,我知道我这个保卫科长没当好,我……”他低下头,把脸埋到手掌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会抱怨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想抱怨任何人,何况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说的,我根本没理由责备他。
我告诉他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感激地抬起头,朝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有多少人知道我爸的情况?”我问。
“只有三个人,我,办公室主任和董事长的司机。”
“我不希望有另外人知道这事。”
“放心,林老师,我们都是公司的老员工,知道公司的事不能随便乱说。对自己没好处。”
交待完这件事,我请他帮我打听一下那个女人的消息,他马上答应下来,说这事他会办妥。夜幕降临,我让他回去陪家人,我想一个人呆在病房,他迟疑地看看我,见我态度坚决,他慢慢起身,说公司里专门安排一个人照顾董事长,过一会儿就到了,我说今晚不必了。他没有马上走,低声坚持要把这个人派过来。
“他一直在照顾董事长,已经习惯了,你留着恐怕董事长会不适应。”他尽量语气缓和地解释。
我没听明白他的话,“董事长需要怎样的照顾?”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支支吾吾,讲话失去了刚才的流利,“他……可能要擦洗换便盆之类。”
他的话让我徒然悲伤起来,我不得不面对现实,父亲已经失去生活的能力,他有手不能用,有脚不能走。可他到底怎么啦?身上查不出毛病,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一直躺在医院?
老李还站在原处,神色不安地盯着我,似乎在为自己无法分担我的悲伤难过。此时此刻我并不需要安慰,我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父亲的病因。于是我再次让他回家,他顺从地点头,在转身离开之前,把父亲驾驶员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说已经吩咐过了,只要打个电话他马上过来。临走他又说了一句:“林老师,你自己要保重!”
我送他到病房门口,望着他的背影,那本该挺直的背此刻却佝偻起来,脚步沉重缓慢,像是有满腹心思,看得出他对父亲满含着一份难得的情意。我望着他,直到那佝偻的背影一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忽然觉得心里堵住似的难受,他增加了我对父亲的愧疚感。
我以为父亲是一棵能独立承受风雨的大树,不需要我,照样能坚强地挺立着,我以为在他成功的事业面前,我只是一个多余,只会向他索取,像一个不劳而获者,我一走进那幢豪华别墅,就会忍不住嘲笑自己,瞧!这都是现成的,我没有出一点力气。于是,我的自尊和不安会一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