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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
正文 第一章 我看到了谋杀
当我还是个中学生时，我做了一件自认为勇敢的事情，在法庭上指证一位能力超常的女孩，她的名字叫王笑牙，指证的罪名是杀人。
我一连说了好几遍，陆小玉是王笑牙杀死的。我坚信这是事实，而且只有我知道。
当时我在现场，目睹陆小玉死亡的过程，但我不是唯一的目击者。因为现场在食堂里，那天正是中午用餐时间，所有人都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陆小玉奇怪地死去，一场匪夷所思的事故，是事故吗？
我想唯一能解释的是王笑牙。我了解她，她与众不同，我讲的与众不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我的意思是她和我们不一样，准确地说是她和人类不同，这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我告诉警察，王笑牙杀死陆小玉。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他们认为我疯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了解王笑牙，我知道这是王笑牙干的，只有王笑牙可以干出这样的事。她是一个聪明得令人胆颤的怪物。
在法庭上，我作为控方证人，站在证人席上。我的对面是被告王笑牙，她穿一件白色衬衫，一条藏青色裤子，一脸的纯净无邪。
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惊讶地看着我。
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并不奇怪，我们过去是好朋友。肯定地说，王笑牙除了我，没有其他朋友。但为了陆小玉，我勇敢地站出来。
我周身充满着伸张正义的勇气，这股勇气让我看上去情绪激动，像一个随时准备抛弃一切的女英雄。
我怎么能容忍呢？惨剧就在眼前发生。谋杀！我看到了谋杀，用诡异的手段，不露痕迹地发生，竟在我的眼皮底下，老天！这太可怕了。
坐在台上神色威严的法官开始发话，他让我陈述当时的情形。那一刻，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我的情绪太激动了，话还没说出口，就放声痛哭起来。
许多人看我，这其中也有我的父母，他们没有阻拦我，和其实人一起面无表情地等着我，好像我放声痛哭在他们预料中。没有人安慰我，所有的人在静静地等着我，我想起来这是法庭，比教室更令人威惧的地方。
我知道我必须说话，我必须独立地面对友情遭受的挫折。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目光面对王笑牙，她竟关切地注视我。她在动摇我的决心吗？我的脑子里现出陆小玉死亡的情景，苍白的脸，四周围浸出如蕃茄酱的鲜血。她死得太惨，我没想得她那样温柔胆怯的人会死得这么惨。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昂起头愤愤地瞪着王笑牙，放大声音开始我的陈述。法庭里鸦雀无声，只有我的声音在诺大的空间回荡，我说：
“三月十八日中午，我们在学校食堂吃午饭，我和王笑牙面对面地坐着。我们都在低头吃饭，没有说话，她一向不喜欢说话，我和她坐在一起，也很少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吃饭。
可王笑牙突然停住，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住我，我被她的神态吓一跳。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不回答，好像有一条虫子在她身上爬，她看上去很不舒服。
我见她坐立不安，东张西望，神情又特别紧张。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我知道可能有什么坏事情要发生，但我不敢乱猜。我问她是不是不想吃饭，她依旧没说话，眼睛盯着我看，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一只手正掐住她的脖子，让她透不过气。
她就这样直愣愣地盯了我好一会，她的目光让我特别害怕，因为我知道有事要发生。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突然目光转向大门，她异常惊恐地看着那扇门，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好像……好像是在渴望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就在这时，陆小玉走进食堂，她来迟了，几乎每次吃饭，她都落在后面。她爱干净，动作又慢，来食堂之前总要先去卫生间打扮。
陆小玉买好饭菜，端着盘子开始找位子。我朝她招手，她就往我们这边走过来，她看上去很开心，脚步轻快。
王笑牙一直盯着她，脸色苍白，嘴唇颤动着，双手不停地抖，好像生病了一样。
我终于忍不住，我说，王笑牙，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你别这样吓唬我，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我们是朋友，你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正在我说话时，我听到陆小玉在我旁边‘啊’地尖叫了一声，她好像被地上什么东西滑了一下，人向后一仰，后脑重重着地。紧接着，我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碴’声，这是陆小玉的脑袋砸在花岗岩地面破碎后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让我毛骨悚然，让我的心脏好像也跟着裂开来。我扭头看，见陆小玉躺在地上，眼睛恐惧地张着。她的眼睛从来没有张得那么大，她看着我，说不出话，只是一脸的惊讶，为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以至我浑身颤抖着，站不起来。我吓呆了，因为我看见陆小玉的脑子碎了，从她的脑袋里流出一股殷红的血，血缓慢地扩散、扩散……
王笑牙用手捂住耳朵，张开嘴，大口呼吸，眼睛瞪得更大，眼睛里有一道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我听到她结结巴巴地嘀咕，对……不起！对不……起！”
法庭里一片喧哗，王笑牙站在我对面，看上去神闲气定。
这时候的她不再为我的出庭惊讶，她只是友好地看着我，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听着我说，没有气愤，没有惊讶，没有委屈。
她的脸看上去像圣女一般纯洁，美丽的大眼睛透出童稚的光芒，那双大眼睛仿佛是后天安装上去，经过精心设计，细心打造，用一位能工巧匠的全部技能，可以通过任何挑剔的目光。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大眼睛打动，可只有我知道，那里面藏着的不是一个常人的世界。
对面的律师阴沉着一张马脸，拖长声音开始提问：
“证人是否亲眼看见王笑牙杀死陆小玉？”
我不假思索地答：“陆小玉是被地上的一滩油水滑倒后，摔死的。学校的食堂，清洁工在我们用餐时，会不停地拖地板。这滩油水，很奇怪，不知怎么出现的，这一定是王笑牙干的。只有她可以这样杀人，……”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虽然我不习惯这样的提问。
律师打断我的话，他语气生硬地说：“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亲眼看到王笑牙杀死陆小玉？”
答案是很清楚的，我摇摇头：“没有看见。”
“那你有没有看见地上那滩油水是王笑牙倒在那里。”
我又摇了摇头，说：“没有。”
律师脸上掠过一丝狡猾的笑，又问：“是不是王笑牙引陆小玉往你们这边走过来？使王笑牙可以踩到地上的油水，从而滑倒，从而摔死。”
马脸律师在这一连串提问中，眼睛一直死死地盯上我，我只好再次摇头：“不是。”
马脸律师突然像蛇一样探过身，伸长脖子，他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的脖子正被他缠住，喘不过气。可他继续问道：“那是谁把陆小玉叫过来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落入陷阱，正被一条蛇缠住，我不由低下头去：“是我，可我不知道会这样！”
马脸律师的脸上立即露出胜利的微笑，他轻松地朝法官摆摆手说：“我的问题问完了。”
这时，我激动地喊叫起来，我喊道：“请你们……相信我！陆小玉是王笑牙杀死的，只有王笑牙能这样杀人。事实上……她根本就和我们不一样，如果你们了解她，会发现她和我们不一样的，她一定是……是另一个星球上的生物。她可以用许多我们……我们做不到的方法来杀人，她可以用意念，她的大脑能控制一切。请大家相信我……相信我！”
我显得语无伦次，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可我迫切地希望把事情说清楚，就在这里——法庭上，面对这么多不明真相的人。
除了王笑牙，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慌地盯着我，他们叽叽喳喳地相互议论，还兴奋地手舞足蹈，场面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我看见我的父母一脸惊愕地，神色紧张。我的老师还有我的同学，我看见他们了，他们摆着一张令我陌生的面孔，正同情地瞧着我。
我明白过来了，在一瞬间变成一头怪物的，不是王笑牙，而是我。此刻，在他们眼里，我说出的每句话，只是一头怪物在嚎叫，叫声一定很可笑，否则他们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瞧我。我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