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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忙走上一步关切地问道:“姨娘,你、你还好么?”
蕊姨娘却对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缓缓停了哭笑,将那只抚在心口的右手探入衣襟,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绣工十分精致的锦囊。
她颤抖着手,将那锦囊打开,掏出一个被锦缎包裹的物事。
打开层层包裹的锦缎,那物事终于现出原形:原来是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下面缀着长长的丝绦,上面本应用来悬挂的丝绳却是断的。从那丝缕断裂的情形来看,似乎是被人大力拽断的。
“不知、不知慕大侠,可否、可否识得此物?”蕊姨娘颤抖的手平平托着玉佩,缓缓向前伸出。
慕书棋从那枚玉佩现身之后,便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待他再仔细看了一眼之后,便也同蕊姨娘一样,蓦然如遭雷击。
蕊姨娘看着他蓦然煞白的脸色,两行清泪便又潸然而下。
慕书棋深吸一口气,半晌方能开口:“原来、原来果然是你——对、对不住,我、我当年……”
当年,是个清冷的秋夜。
季夫人自从生了二公子季少成之后,就落下个痛经的毛病。那个深夜突然发作,痛得死去活来,偏巧季正廉却又不在京城。
云蕊看着夫人痛得大汗淋淋,脸色蜡黄,眼皮浮肿,等不得去叫醒那个夜里总是睡得死猪一样沉的福祥叔,便径自揣了些碎银跑去数条街外的药铺。
那条小道虽说僻静了些,可是要少花许多的功夫。她想着夫人痛得呕吐不止的惨样儿,自是心急火燎,抄小道跑去药铺,抓了药,再抄小道往回跑去。
跑得太急,连害怕都无暇顾及,自然更是不曾想到会在转弯的地方与人撞个满怀。
药包同那人手中的酒壶一起掉在地上,云蕊也被撞得一跤跌坐在地上。
一弯残月的银辉下,她没来得及害怕,却在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只觉自己心跳得格外急促:那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身姿如青松翠柏般颀长挺拔,面容如朗月美玉般清俊。天下,居然还有如此的人物么?分明便是误堕凡尘的谪仙吧!
那谪仙般俊美的男子却喃喃地叫着什么“妹”,俯下身来,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口中浓浓的酒气熏得她一阵眩晕。
那人拉起她的手,将一枚碧玉指环郑而重之地套上去,方凄凉而又甜蜜地微笑道:“你看,你戴上多好看,为何一定拒绝不要呢?”
她被吓呆了,想推开他,跟他说“公子你认错人了”,却不料就被他蓦然按在了地上。
接着,那些原本应该发出的惊呼哀求辩解,就全都被他的嘴唇堵了回去。
于是,那个残月朦胧的秋夜里,那条僻静无人的空巷中,那个谪仙般俊美却满身酒气的男子,夺走了她的清白。
她拼尽全身力气的反抗,在对方孔武有力的身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只扯下了他腰间那枚温润通透的碧玉佩……
她写下绝命书,将那枚玉佩和指环压在上面,踩了凳子,将脖颈伸进系好的绳结,然后蹬掉了脚下的凳子。
不料,察觉有异的夫人和福祥叔却撞开门,硬是将她救了下来。
她哭着说自己无颜再存活于人世,夫人却一把抱住她,同她哭成了一团。
“云蕊,都是为了给我取药,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若就此去了,叫我此生如何能够心安?如今事情因我而起,可是老爷尚未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纵然想为你讨回公道,奈何也是有心无力。再说,事情传扬出去,那人拿得住便罢,倘若拿不住,徒然坏了你的名节。云蕊,你我虽是主仆名分,可我其实一直拿你当自家妹子看待。老爷那人虽然木讷些,心肠却是不坏,你若不嫌,咱们姐妹不妨共侍一夫,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蕊无言:小姐待她一家恩重如山,她一直服侍小姐左右,相伴数年,后来更是随她陪嫁过来。若非季正廉那人木讷刻板,她原本早就该是他的妾侍了。
过了月余,季正廉才从外面回来。而她,却惶恐地发觉自己的月事,居然推了半个多月还没有来……
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昭奇冤父子难相认
慕书棋瞠目结舌:“你的意思,他、他、他居然是、是……”
“我本来还想着,怎样才得见你一面,求你放我孩子一条生路!”蕊姨娘双手掩面,早已哭成泪人一个,“却哪里想到,竟是如此结果!居然是你这生身父亲,亲手将自己孩子送入天牢,害他要被凌迟处死!”
慕书棋几次张口欲言,却似乎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重又闭上了嘴巴,半晌方道:“我若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定然不会如此——不过事已至此,悔之无用,我另想办法救他出来!”
蕊姨娘终于止住哭泣,低着头拭去面上泪痕,缓缓地道:“我也曾经无数次想过会再见到你,有时候也会恨到想要杀了你,可是每次再看看他,终于又觉得一切都罢了。事到如今,倘若他有什么差池,我、我、我……”
“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慕书棋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方又道,“只是清醒之后,已然想不起当时的情形,甚至、甚至都不记得你的样子。”
蕊姨娘只是摇摇头,却没有再说话。
慕书棋沉吟一下,终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他还不知道吧?”
蕊姨娘低着头,顿了半晌,方涩声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讲给他知道?”
慕书棋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也是半晌方能接口:“是啊——只是,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巧……”
蕊姨娘终于抬头,凝目瞧了他一眼,方又缓缓地道:“他是六月初九的生辰。”
慕书棋怔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你、你误会了,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不曾想到竟会如此巧合而已。”
蕊姨娘点点头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他的生辰,免得你后悔。况且,既是这般情形,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慕书棋忙道:“你放心,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一定救他出来!”
蕊姨娘不再说话,只是深施一礼。
慕书棋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可是看到她略略躲闪了一下的样子,伸出的手便终于只是尴尬地停在了空中,没有再向前伸去。
蕊姨娘略一迟疑,终于又道:“你肯救他,那自然再好不过。但是,但是,我可否再求你一件事,就是,就是,能否不要跟他提起那段过去?你,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敬重季大人。”
慕书棋的脸色一时又变得煞白,顿了半晌,方点点头,涩声道:“我明白,我答应你。”
蕊姨娘方长长吁一口气,又深施一礼,道:“我代那个苦命的孩子,多谢你了!”然后,就此背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看慕书棋一眼。
二人回到李禄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已过了二更。
慕晓净看着师父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也是百味杂陈,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好奇过季少为跟季氏父子容貌差异甚大,想不到背后竟有这样的隐情。从前没有往那里想过,尚不觉得如何,而今再看师父,却是越看越觉得,原来两个人的身材气质眉目轮廓,确实有很多说不出的相像之处,难怪那一夜会突然觉得师父的背影有种很奇(炫书…提供下载…)怪的熟悉感。
慕晓净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他当真是通辽叛国的奸细么?”
慕书棋凝目瞧着她的眼睛,半晌方闭目长叹一声,道:“他不是!”
慕晓净只觉得眼眶蓦然一热,忍不住拉长了声音道:“师父——”
虽然一早就怀疑季少为是被冤枉的,可此时听到师父亲口承认,慕晓净虽然有些怨恨他,却终于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实在无法想象,倘若季少为当真是通辽叛国的奸贼,自己该如何是好。
不过时至今日,听着师父亲口承认,十多年来对师父的敬意却也不由大打折扣:怎么就能使出那样卑鄙的手段,残害一个原本无辜的人?
可是心头终究还是颇多疑虑,忍不住又问道:“那么师父,那封密函——”
慕书棋摇摇头道:“晓净,此事说来话长,当务之急是先救他出来。”
慕晓净愕然:“师父,你要怎样救他出来?”
不知为何,慕书棋的神情看上去仿佛已是心如死灰,他闭上眼睛,顿了半晌,方道:“晓净,如今能救他出来的人,唯有你了!他得救之后,对你自然更是感激不尽,此生定会好好待你,绝不辜负了!”
慕晓净先是愕然,随即心底便被欣喜所充盈:他不是一直讨厌季少为,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己同季少为在一起的么?如今这样说话,那自然是非但不反对,还大有促成之意了!果然,对待自己亲生儿子就是大不相同!
却听慕书棋接着又道:“只是,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