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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微微咬牙,是了,是在掩饰什么。这么浓的花香,不过是在掩饰这里原来的味道罢了。与替她蒙上眼睛来这里一样,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防着她。就算日后“兴平公主”出了事,要她招供,她也什么都招供不出来。
除了……华太妃。
兴平公主出现以来,所有的事情薄奚珩都做得点滴不漏,却是叫华太妃露了脸。是否,在他看来,万不得已,他会叫她成为一颗弃子?
心头猛地一颤,不知为何,她顺然地想起六年前的自己。那一刻,心酸和愤怒再次充斥着她的胸膛。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璇玑吃惊地回眸,见来人一身储色长衫,他的整张脸都用琉璃面具遮挡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犀利无比的双眼。
璇玑不免半退了一步,男子高大的身影已经逼近,她再退,身子已经递上后面的桌沿。
是薄奚珩,她很确定!
看着面前女子惊恐的样子,他蓦地一笑,再次见她,他只觉得她越发地像璇玑了。尤其,还是那种眼神。
璇玑只觉得被他看得阵阵发凉,见他上前,自顾在桌边坐了,她才急急问他:“清宁呢?”
他不答,抬眸略睨视了她一眼,启唇道:“还有三天。”
璇玑一愣,才想起他说的是离年底只有三天了。这句话在提醒的同时已经盈满了威胁的味道,叫璇玑听了有些心慌。她只能开口道:“你放心我会做到的!清宁呢?让我见见他!”她是真心想要见见夏清宁的,想要确定他是真的没事。
薄奚珩却是笑着道:“公主说做到,这话倒是听得腻了,如今那么长的时间过去,怎的还一点动静都不曾有?看来公主是心生胆小,不如让我来给你壮壮胆。”
璇玑撑大了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
他的眸光一抬,朝外头道:“带进来。”
门被推开,璇玑吃惊地回眸,瞧见两个蒙住脸的男子押着夏清宁进来。璇玑惊得叫:“清宁!”
夏清宁似是狠狠地一震,抬眸看清楚了面前的女子,也是脱口唤了声:“兴平!”他欲冲过来,却是被押得死死的,一动都动不了。
璇玑腕口被身后男子一把扣住,她吃痛地皱起眉头,只听夏清宁咬着牙叫:“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放开她!”可是,任凭他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
璇玑挣扎了几下,腕口已被扣得生疼,她的眼泪泛起来,却是看着夏清宁,低声道:“清宁,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还说过,要带我去显国看灯会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她的话,叫夏清宁浑身一震,他从没和兴平说过要去显国看什么灯会,显国显国……
心头全是讶异,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一眼,方才进来,他看见她的脸,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今有她的提醒,他心中自然明了。
是璇玑啊!她就是从显国来的!
他在惊讶之余,心里有开心又有担忧。
方才的话,她不过是在告诉自己,兴平没事,兴平没事了!可是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他不免又要担忧,她一个弱女子,怎敢做这种事?万一被他们发现她不是真正的兴平,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奋力挣扎着,他咬着牙叫:“你走!我不要你救!”
“清宁……”
“走!”
“清……啊……”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痛,那用力的手似是要捏碎了她的骨头般,璇玑到底忍不住痛叫出来。
夏清宁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怒吼着:“放开她!不要伤害她!”
身后的男子却是低低地笑起来:“果真是鹣鲽情深,稍稍试探,便知她在你心中的分量。看不得她受伤,就好好配合,不必说些故意离间她的话,明明是爱着,就好好爱。何必赶她走呢?更何况,你就是赶她走,想来公主也是不舍得的,是不是,公主?”
额角沁出了汗,方才被他握痛的手此刻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依旧勉强朝夏清宁一笑:“你放心,我没事。你要好好保重,等我回来!”
夏清宁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多月前,她只身入宫,说是能帮得了兴平,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夏清宁不免对这个女子钦佩起来。此刻想着兴平在外面无事,他悬起的心也放下了,其实,救不救他都无所谓,他只是不想让他们用自己来牵制兴平。
薄奚珩扣着璇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他的声音淡淡的:“说了是要给公主壮胆的,那你们就好好给公主壮壮胆子。”
他的话落,便又有一人自外头入内,璇玑吃了一惊,来人虽也是蒙着脸,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身份,看那身影,必是韩青无疑!
他快步上前,飞快地出手,狠狠地一拳打在夏清宁的腹部。
“清宁!不要——”璇玑此时此刻才明白薄奚珩话里的“壮胆”是什么意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觉得兴平公主太胆小了,尤其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想着如此,便叫兴平公主也记在心底。
眼泪滑落下来,此刻也不知道究竟是手上的痛,还是纯粹的担心。韩青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夏清宁的嘴角微动,一大口鲜血喷出来,他依旧是颤声道:“你们……打死我吧,兴平……兴平不会杀人的!”
薄奚珩略一笑:“是么?若果真如此,那只能说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太轻。她若真的深爱着你,那什么不能为你去做的?”
他的话,说得璇玑心头剧痛,让她又不自觉地想起十二年前,她为了他入掖庭的点滴。是啊,因为深爱,是以什么都能为那个人去做。哪怕是双手沾染鲜血亦是在所不惜,哪怕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他!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退了一步,另一手勉强支撑在桌沿才没有倒下去。胸口急喘着的那口气,似是一时间回不上来,顷刻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耳畔,依旧是稳稳当当地传来他的声音:“公主放心,我不会杀他,至少现在不会。看着他受苦,心里不是滋味吧?我不会叫他死的,还会请了大夫给他医治。但,从今日开始,那件事你若是缓一天,我便要人打他一天。也就三天的时间了,到时候,便是他的死期。五脏六腑俱损,那是活活疼死的。”那话语悠悠地飘入她的耳朵里来,竟是生出了千斤重。
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以为她是因为面前的夏清宁,却不想,她不过是想起了前程往事……
那些不堪的点滴,那些叫她再无心可伤的点滴……
双腿一软,她到底是瘫倒在地上,声音颤抖得细如蚊声:“不要再打了,求你……”
他松开了扼住她的手,眉毛一挑:“他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
连呼吸都紊乱着,她的牙关紧咬,双目一合,只点着头:“我做,我做……”
“公主果然是胆大了些。”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的起伏,仿佛便是平仄地说着道听途闻的事,而不是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他略抬了抬手,韩青终于停手,夏清宁站立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他的平静,叫璇玑颤抖不已,这个男子,她不知如今究竟什么才能让他的心起一点点的波澜。他到底有在乎的人或事么?
难道,真的只有那张龙椅么?
从爱到恨,此刻的璇玑才发现,原来竟根本不是一瞬间的事,她与他之间,已过了整整的十二年!
十二年啊!
从她懵懂的孩提时代,到如今都过了双十年华了……
“兴平……”
身后,夏清宁的声音已是气若游丝,璇玑似是猛地一震,慌忙爬起来朝夏清宁跑去。她现在是兴平公主,她必须时时刻刻急着她是兴平公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夏清宁!
薄奚珩没想到她会突然过去,几乎是本能地想拉住她,却是只扯到了她的衣袖,只听“撕拉”一声响,女子的衣袖被生生地拉下了一块。他也不知道她此刻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再抬眸时,见她已经奔至夏清宁身边,颤抖地握上他的手:“清宁,清宁你怎么样?”
他有些吃力地撑着眼睛看着她,嘘声道:“我没事,兴平……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自己我没事,不要……自责,好好地活下去。”他似是迟疑着,才反握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很小很小,她只需稍稍一抽,就能将手抽出来。
璇玑哽咽地看着他,她何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要她告诉兴平公主,他没事,要兴平公主离开这个地方,不要管他。可是,兴平她肯吗?
她若是肯,就不必不跟着鄢姜王回去,而执意要留在西凉了。不过这些,她此刻也不会告诉他,身边这么多人在,她不想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