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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眼光看过来,竟让靳云鹤下意识便以为薛覃霈正站在身边。他愣愣地转了个头,随即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余绅跟前。
余绅看着他皱眉,仿佛是个认真思考要说什么,却又实在无话可说的模样。
“你回来做什么?”靳云鹤劈头盖脸地问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到处都在打仗。”
余绅的面色似乎有些茫然,茫然里还透了些苍白,他还是没回话,抽空左顾右盼着,喃喃问道:“薛覃霈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靳云鹤就知道他要问这个,立即摇头:“没有。我们走散了。”
余绅便歪头看他,还是那副茫然模样,又皱眉:“你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你好骗?”靳云鹤白了他一眼,“还有事吗?”
余绅又是环顾了一圈,从头到尾都是十分茫然的。他最后看了看靳云鹤,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你们也走散了。在哪里走散的?”
靳云鹤觉得余绅好像有点不对,但仔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余绅是不归他管的,他要是没有求着自己留下来,就自己出去听天由命去吧。
因此他非常实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余绅哦了一声,又抬起头看向靳云鹤,目光由茫然变成了冷漠。他淡淡一点头:“那么我走了,再会吧。”
靳云鹤嗯了一声,看着余绅转身。余绅走得快,背影就在一片灯火中迅速变小。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疾跑了几步追上去,大喊道:“喂!你等等!”
余绅止住脚,转过头来看他。
“你……留下来看会儿烟花吧。也耽误不了你多久。”靳云鹤喘着气说道,“嗯?放一个晚上呢。”
余绅顿了一顿,而后缓慢地一点头:“好。”
靳云鹤冲他一笑。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仿佛是从来没有对余绅笑过的。
戏台上开始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同时烟花就在天空绽了开。两人一齐地仰头望天,都笑了。靳云鹤是咧了嘴,无声地大笑,余绅则是隐隐地,勾起一个嘴角。
烟花在天上绽放得光芒四射,遮蔽了星星。
如果只是抬着脸看天,那么这一夜仿佛与那一夜也无甚分别。二人都在这一刻统一地沉默下来,妄图用凝滞的肉身换来一个时间逆流的错觉。
靳云鹤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点花,就闭上眼,心里想——薛文锡现在还剃不剃胡子?还是他已经有了新欢帮他剃?如果不剃的话,那么他的胡子也得有手指那么长了吧。
余绅在一旁,同样地望着天,不自觉地微微皱眉,是一副困惑的表情。这样望了一会儿,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就闷声栽倒,身体向后一仰,像是死了。
靳云鹤吓得一哆嗦,立时想要低头看看。但余绅实际在倒地的那一刻就已经清醒了过来,此时正拿手撑着身子,歪坐起来。
他的表情还很是迷糊,然而头脑清醒。低低啊了一声,他揉揉脑袋,平淡道:“我走了。”
靳云鹤保持着一个试图搀扶的姿势,最终却也没碰他。他嗯了一声:“我就在这里。”
余绅沉默地点一点头,就此消失在了布满了眩目烟花的黑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文章多了一个封面,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谢谢谁,但感觉还是很生动的…如果是我自己这种懒惰程度,估计等到完结了都不会想到要去弄一个封面。叹。
第63章 陆拾叁 小心思
靳云鹤看余绅一走,立马也回了自己的位子,开始监视起场内动静,四处观望起来。一时间他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几只眼,觉得今天这看客仿佛是有点太多了。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果不其然,戏还没唱几句,场上就闹起来了。
几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在前排的后头拉了横幅,开始喊口号,内容无非是抵制汉奸一类。阮凤楼还在台上唱着,只装作浑然不觉。
几个学生的胡闹自然是不痛不痒的,很快就被轰了出去。然而这场小插曲却像阵风,一旦被火星遇着,即刻便要燎原了。一时间场内各怀鬼胎的赋闲人士纷纷骚乱起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此时靳云鹤就站在一旁看着。
眼见混乱乍起,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因此立即打起精神,他迈开双腿,急匆匆就去找秦丰了。
秦丰近在眼前,温柔地发了话,同时迅速地拨出来两队警卫员,让他带去维持秩序。
而靳云鹤领着两队警卫员,却是面对着一大片无边无际的乌泱脑袋发了难。他还没处理过这样的状况,一时也只能站在场外,与场内的人群僵持不下。
因为天河园的不动作,那边人势又逐渐壮大,其中有的就开始往台上扔东西。
前排的军官不满了。
秦丰被唤过去,赔笑应了几句,很快就又走向了靳云鹤。他手里拿着帕子,不停擦着汗,口中语气则是少有地快了些:“开枪开枪。让他们开枪。”
靳云鹤心中一紧,并不想这么做。只是思来想去的,他也没找着什么办法,于是最终只得让警卫员开几枪震吓一下,同时嘱咐他们不要打伤了人。
警卫员很快地行动起来,绕场一周散开,把场内的群众团团围住。
黑夜里划过第一声枪响。
阮凤楼噗通一声在台上跪下了。
他是直挺挺地跪着,跪着却又不像在跪。靳云鹤站得挺远,因此就只能眯着眼看他的嘴唇在动,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场下静了一瞬,阮凤楼说完话,起身鞠了一躬,走下台。闹事的人不动了,警卫员趁机把他们挑拣出来轰出场外。
小蝴蝶不演,戏园子里自然还有别的演员,此时统一上场,马马虎虎倒是也勉强凑合了下去。靳云鹤抱着双臂,没滋没味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戏唱得人仰马翻的,很像台子上挤了一群被踩了尾巴胡乱嚎叫的动物。
于是在原地呆站了一小会儿,他转身又回到台后面去了。
阮凤楼此时正在发呆。靳云鹤挑了帘子进来,他知道,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怎么着,哭鼻子了?”靳云鹤轻声问道,低下头,歪着脸看他。
阮凤楼这才瞥他一眼,然后立即把目光别开。他没哭。
靳云鹤倒是还记得阮凤楼小时候的样子。
刚认识阮凤楼的时候靳云鹤只觉得他非常没用,嘴里整天不是要爹就是找娘,还动不动就哭。后来好像也没怎么变过,时隔多年,他现在倒是不哭了。
但是学会了板着脸,靳云鹤遗憾地想到,还是小时候好。虽然哭的时候烦了点,但是吃饱了的就好了。
“你以后啊,”靳云鹤拉过一张凳子在阮凤楼身边坐下,“就别上台唱戏了。愿意听你唱戏的自然花钱请你唱,你就别在这样的场面上掺和了,行不行?不委屈吧?”
阮凤楼不说话,只轻轻把手放在胸口,半晌后方才缓缓开了口。他没有面对着靳云鹤,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我这心里……憋得慌啊。”
这声音是细而颤的,飘到空中化作另一只虚无却有力的手,一把攫住靳云鹤的耳朵。
靳云鹤蹭蹭他:“你别往心里去。”
见阮凤楼不答话,他又继续道:“你啊,也别把人都想得这么正直。都是普通老百姓,谁还不想好好活着?他们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唱个戏就算汉奸了?那我瞧着上海沦陷了,那些个活得好好的人,个个都像汉奸。”
阮凤楼闻言皱皱眉,眼中平添许多怅然,然而仍是不答话。
靳云鹤知道同他没什么好讲的了——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嘛!眼前这人冥顽不灵的,动不动就和自己过不去,可同自己过不去又有什么用呢?
但靳云鹤还是愧疚——他没法让阮凤楼像自己一样不把这事儿当个槛,他就得承担阮凤楼的愧疚。毕竟当初可是他自己腆着脸求人家帮忙。现如今人家忙也帮了,还帮得很到位,那自己可不就欠了他了?
叹一口气,靳云鹤不做声了。
这阮凤楼像块石头一样软硬不吃,真是叫人着急。他不敢在阮凤楼身边着急,就起身走到一旁,皱着眉冥思苦想,同时无意识地原地打转。
当初上海刚刚沦陷,天河园也闹过这么一次。那次闹得凶,也闹出了许多人命。
大家原都是心有不忿的。
本来他们只是戏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