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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盼是个很喜欢穿西装的人,无论何时在人面前都是非常体面——头发抹得油光滑亮,纽扣也系得一丝不苟,不像薛覃霈,总也不把正装穿出正装的模样。而他之所以得了余绅的青睐,乃是因为他很会说话。他经历丰富,去过全球各地,任何一件小事到了他的嘴里都能给说得头头是道。而余绅只有接近顾君盼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是有追求的,他感觉到自己至少还能做些什么,而不是成日在家里除了吃喝就是睡觉。
顾君盼自己拥有一个照相机,有一次余绅在桌前整理文件的时候发了会呆,就被顾君盼拍了下来,后来照片又被他拿去洗了出来送给余绅。
余绅接过照片,看着自己在照片里的样子,心内有股莫名的感觉。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收好了那张照片。
家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余绅在报社里的生活,生日那天薛覃霈终于忍不住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外面买了饭想给他送过去,顺便看看报社是什么样,把余绅迷得七荤八素不愿回家。
然而好容易找到那家报社,薛覃霈却在底下顿住了脚,而后连着抽了几根烟,他也没有上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薛覃霈突然意识到饭已经凉了。他愣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抬手把饭菜扔进了垃圾桶。
没动过的饭菜落在桶里,发出一声闷响。薛覃霈呼出两口热气,斜靠在街边一个电灯杆上。他手指间夹着的半根烟还没抽完,于是草草地吸了两口,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便转身要走。
然而正在此时,报社的小门突然打开了,狭窄的楼梯上追下来一个人,正是顾君盼:“这位先生留步!”
薛覃霈没以为有人在叫自己,仍旧头也不回地走着,直到一个大手拍在自己肩上。
他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正在跟自己讲话。
“这位先生,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怎么也不上去?”
薛覃霈上下打量他几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君盼一笑:“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我见先生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也很是着急,我虽不知先生在犹豫什么,但上去坐坐,总归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薛覃霈白了他一眼,不想废话,转身就走,然而此时楼梯上却又走下来一个人,正是余绅。
“余绅!”顾君盼叫了一声,余绅便朝这边望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走近了,看着薛覃霈道。
薛覃霈耸耸肩膀,看向一旁:“路过。”
余绅皱了皱眉,刚想要说话,那边顾君盼就已经开口了。
“原来你们二位认识啊,既然这样,不如晚上一起来吃饭,我请你们去饭店。”然后看着两人,左手握着右手的腕子放在身前,保持着期待的笑容。
薛覃霈却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余绅的手:“不行!”
蛋糕买好了,家里人打扫了一个上午才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余绅怎么能和一个外人出去吃饭?
“这?”顾君盼的笑容一滞,“为何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你管那么多!”薛覃霈恶狠狠地瞪了顾君盼一眼,把他还没出口的话全给瞪了回去。
余绅皱了皱眉,自始至终没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开口了,他便抬头看着顾君盼,一只手下意识地保持着拦阻薛覃霈的姿势,礼貌笑道:“要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今天不行就算了,总归还有下次。”
余绅虽是笑着,却仍是有一丝尴尬在,他也不想与这二人同时待在一处,很想立时转身。
薛覃霈一听余绅开口,立即不作停留地拉了他就走,余绅还有话没说完,奈何经不住薛覃霈拉扯,跌跌撞撞地就跟了过去。
因此他也只能咽下那些话,匆忙侧身挥手,喊了句顾先生再见。
顾君盼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知所以,过了一会也上楼了。
薛覃霈再也不敢说一句硬话,一路上对余绅嘘寒问暖,关切不已。他已经后悔那么久了,他也知道余绅永远不会是那个先低头的人,因此他便不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余绅叹口气,柔声道:“你不用这样。”
薛覃霈顿了顿,紧紧拉着他的腕子不放,半晌后愣愣问道:“我怎么了?”
余绅停住脚,转过头去看他。薛覃霈的手一直在余绅的身上,因此几乎是立即的,他便也随着止了脚步。
两个人隔了长久的时间,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身边的车流人流呼啸而过,街上的霓虹灯也陆续亮了起来,然而这些在他们眼里都像是上辈子那样远,朦朦胧胧地,只剩个影子。
余绅看见薛覃霈领口没系的扣子,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目光地方,急忙垂下眼帘,抬起手要帮他系上。
薛覃霈却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他。
“你知道我喜欢你。”余绅开口了,但仍是低着头,“但是你让我走吧。”
薛覃霈不说话。
“我已经决定要留在香港了。”
一颗扣子系了几年一样长,却总也系不上。
“我也留在香港。”薛覃霈抓住他的手,“别系了。听我说,我不会让你走的。”
余绅突然方寸大乱,觉得呼吸都不对了:“你不能这样。”
他又爱又恨,恨自己爱他,爱自己恨他。他想,薛家人果然就是这样的,他明明没有那么爱自己,却偏偏不会放手。
“为什么不能?”
余绅几乎要哭出来:“我要是想走,你不能拦我一辈子。”
薛覃霈却突然一把抱住余绅,把他摁在怀里,而后把脸埋进他的头发:“你别哭,你要哭我也哭了。”
余绅安静了,他没哭,可他感到发间一阵冰凉,那是薛覃霈哭了。于是他仰起脸,吻上了薛覃霈的唇。
而后两人便在大街上疯狂亲吻起来,像在彼此啃噬。
路人纷纷侧目,围成了一个圈。可圈内的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个吻比任何一个都要漫长,吻得二人几近窒息。薛覃霈闭着眼,手还紧紧握着。
余绅却知道他是真的不会放手了,于是内心深处的那些无法妥协突然变得异常鲜明。
而由他最先挑起来的这一场光天化日之下的缠绵,也由他最先终结。
余绅抽身而退,对薛覃霈道:“我不回家了,真的,你让我走吧。”
薛覃霈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能这样。”
余绅摇摇头不说话,拨开人群转身跑了。
薛覃霈一个人垂手站在圈里,承受着路人的侧目,他没有像自己说的一样追出去,因为他突然很怕,要是追上去了,余绅就真的走了。
于是他拨开人群,对着消失在黑暗和灯光交错处的背影大喊:“我不喜欢你了!真的,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余绅……”
然后抹一把泪,他又往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记得回家!”
余绅一步不停地跑着,身后的喊声隐隐约约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他一路跑回报社,趁着那里还没锁门,他躲进了储放报纸的小屋,蜷在那里,可以凑合一个晚上。
他想,人间纠葛无非就是那些,你爱我恨,你来我往,或是擦肩不识。
既然无法一直爱下去,那还不如早日一刀两断。
第47章 肆拾柒 缠绵
那天夜里看到薛覃霈的时候,靳云鹤几乎感到一阵恐惧的眩晕。
他喝了很多酒,吐得自己气味熏天,躺在门口像个死人。
二狗和靳云鹤两个人费了大力才把他搬进房里,给他洗了个澡,把他放在床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似乎是真的醉透了。
靳云鹤小心眼多,赶紧趁着薛覃霈没醒,把蛋糕和一桌子菜全都倒了。
后来余绅也没再回家,于是他的东西就留在了家里,没人去动。
只薛覃霈偶尔打扫打扫那间屋子,怕落灰了,余绅回来不能住。
余绅却是留在了报社,薛覃霈有时候还会偷偷地在报社附近等着,等他。看他进去,出来,自己就走了。
后来报社搬了地方,余绅搬到了顾君盼家里。顾君盼说,想要余绅做他的情人,余绅想了几天便答应了,他想,反正没有薛覃霈,谁都是一样的。
毕竟他不爱顾君盼,所以他不怕。
顾君盼说他以后结婚了两人就分开,余绅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