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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埋伏!小心!”士兵们的惊呼此起彼伏。
回应他们的,是林外传来的一阵“突突突”的机枪扫射声。片刻后,林中尘土落叶漫天飞扬,士兵们血肉模糊倒了一地。
噜哥全身低伏在地上,身体在枪声中抖得像筛子。直到一切重新恢复沉寂,她才惶然抬头望去。只见林外炽亮的日光下,几辆越野车停在公路旁。数名男人扛着枪站在车顶,脸上都挂着淡漠麻木的笑容。其中一辆车的车门,正徐徐朝她打开。
噜哥从地上站起来,嘴角慢慢浮现笑容。
——
全副武装的车队,在林间公路高速飞驰。车头上,缅北克坎独立军的旗帜,在风中呼呼飘扬。
噜哥跪在中间那辆车里,低头亲吻了一下男人的鞋面。
这是个非常高大强壮的男人,穿深灰色迷彩军装。古铜色的脸上,有鹰一般凶戾的双眼,和暗红纠结的疤痕。他抓起噜哥,抱进怀里,盯着她,用缅语低声说:“你是我的女人,没人可以杀你。”
噜哥点头,用生涩的缅语回答:“我会帮你往东南亚卖更多的人,赚更多的钱。”
话音刚落,两人嘴唇已经吻在一起。
——
数千公里外的霖市,阳光静好,夏风徐徐,与热带的炽烈肆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抵达市区,季白就接到局长电话,命他直接去省公安厅,一起参加厅长工作会议。
会上,季白汇报了这次抓捕行动的成果。分管外联的副厅长说:“根据可靠消息,‘噜哥’很可能已经潜逃入缅甸境内。我们已经通过中缅联合打击犯罪办公室,联络了缅甸方面,尽早将‘噜哥’抓获归案并移交我方。”
另一名负责刑侦的副厅长蹙眉说:“听说最近缅北的形势比较乱,希望抓捕行动能够有所成效。”
散了会,刘厅对局长说:“老同学,请你和小季到我办公室聊聊。”
喝上了刘厅私人珍藏的绿茶,局长笑眯眯的转头对季白说:“我跟你讲,她的茶难得喝一回,这么客气,一般都是要让我为难了。”
刘厅大笑,季白也笑。
刘厅真诚的对局长说:“实话实说,你手下有个叫许诩的姑娘,我很欣赏,想调到省厅来。”
季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一眼刘厅。
局长笑答:“许诩和姚檬是我们局专门引进的人才,为此我还请他们院主任吃了饭。你把人要走了,我的队伍可就不齐了。”
刘厅:“老同学,我这也是从大局考虑。我手下也有个研究犯罪心理的高材生,叫杨清林,还是许诩的师兄。如果许诩过来,我想让他们俩组建犯罪心理研究室,这对于全省刑侦水平的提高,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也问过厅长了,他没意见。”
局长说:“好吧,我原则上同意。但是刑侦归季白管,还要看他的意见。”
季白淡笑答:“刘厅的想法非常有价值。不过许诩性格比较固执,对霖市警队感情也很深。这样吧,我一会儿回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刘厅手一挥:“不用你去做工作!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没准儿人家小姑娘本来愿意,被你做完工作,就死活不愿意了。”微微一笑:“既然你们俩原则上都同意,那就等许诩的意见吧——我已经派人去做她的工作了。”
——
下午留在省厅食堂吃饭,季白心里暗暗憋了口气。
不希望许诩去省厅,倒不完全是因为私心。客观的说,许诩实战经验太少,过早脱离一线、回到研究工作,对她长远发展不一定好。
更何况两人关系还没确定。省厅又是什么地方?汇集了相当数量的刚从警校毕业的毛头小伙子,狼多肉少。
刚落座,他在桌下发短信:“任何事等我回来再决定。”
等了一会儿,许诩没回。
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机,随便吃了几筷子,就听到对面的刘厅对局长笑语:“两个人是挺合适的……”
季白抬眸笑望过去:“什么合适?”
局长看一眼季白,对刘厅说:“许诩是很优秀,我们局里追她的小伙子也有几个。不过你当领导的,怎么也掺合年轻人的事?”
刘厅:“这怎么能叫掺合?你是没见过清林,非常善良非常正直的男孩子。他跟许诩三年师兄妹,在警校感情就很好。”说完又笑:“我也跟他说了,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天他要是动员不了许诩来省厅,将来可别后悔!”
过了一会儿,季白淡笑站起来:“两位领导慢慢吃,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刘厅目送他离开,对局长说:“他今天怎么有点不对?”
局长笑答:“你那个清林,只怕生不逢时啊。”
——
许诩跟大胡姚檬回到市局后,一直在忙案件后续工作。刑警队众人多日不见,分外亲热、彼此关切。当然也有人提前收到风声——譬如老吴,抬眸打量许诩,见她神色如常,也就笑而不语。
初夏阳光清透,办公室里忙碌而安静。许诩刚把最后一叠资料整理完,一抬头,就见桌旁多了个白色清瘦的身影。
许诩有点惊喜:“师兄。”
杨清林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望着她,短暂的视线凝滞后,笑容温和:“许诩,好久不见。”
刑警队众人安静目送两人并肩离开办公室,大胡问:“这人是谁?”
有人答:“省厅来的领导,找许诩谈话。”
大胡站在窗口,看一眼楼下的警察大院,说:“领导谈话……怎么进小树林了?”
赵寒偷偷发了条短信:“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
夕阳斜沉,院子西侧是一片稀疏漂亮的树木,树木背后,是翠绿的草地。杨清林和许诩在草地坐下,安静了一会儿。
“师兄,谢谢你和刘厅的重视。”许诩说,“不过调到省厅的事,我暂时不考虑。请代我向刘厅致歉。我刚到一线,经验还很不丰富。我希望能沉淀更多东西。否则研究就是无源之水,我没有信心做好。”
杨清林望着她严肃而白皙的小脸,仿佛还是昔日那个不通世故、我行我素的怪才小师妹。但他一直知道,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她其实有一颗干净而纯粹的心。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独好,一丝丝一点点就沁入他的心头,经年累月,方知刻骨。
杨清林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着脚边大片新绿柔软的青草:“去了省厅,也可以参与一线查案,而且督办的都是大案要案。另外,我也会……尽力给你创造适合你的专业发展和工作环境。”
许诩静默片刻,摇头:“谢谢师兄,但我还是不想去。我现在跟着季白查案,他有非常丰富的刑侦经验和独到的分析思路,我还想继续跟他学,不想中途放弃。”
杨清林不善言辞,并不代表他的直觉不敏锐。尽管师妹这番话说得平静自然,不露任何端倪,可他还是莫名的生出一丝隐痛。
季白,季白,本省神探。传闻中身世显赫的京城公子,偏偏做最艰苦的刑侦,出生入死,铮铮铁血。
在他停步退缩、想要先做出一番成绩的这几年,是不是已经有更好的男人,打动了她的心?
杨清林轻声开口:“好的,我会跟刘厅说,等你觉得一线沉淀得差不多了,随时欢迎你来省厅。此外……”他转头,直视她的眼睛:“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我……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也没有交女朋友。你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的性格可能比较无趣,也不善人际经营,也许我不能给你特别优厚的生活条件。但我会一直奋斗,我有信心支撑和经营好将来的家庭。我也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你、爱护你,一直把你……放在首位。”
许诩心头微震,静静的看着他。
手机忽然响了,是季白的短信:“任何事等我回来再决定。”
——
季白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星光如碎玉铺洒在夜色里,诺大的办公室安安静静,只有一个熟悉的纤细的身影,静坐桌前。听到动静,她抬头,清黑如水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季白也望着她。
其实他知道她多半不会答应去省厅;也知道她应该不会接受师兄的心意。可他还是破天荒将车开得飞快,一路疾驰回了警局。
上一次这么急躁的开车还是什么时候?十五六岁,跟一帮发小不知天高地厚,深夜绕北京二环飚一圈,拔得头筹却觉索然无趣。
那现在呢?为什么只是看着她安静的容颜,胸膛中一颗心就开始慢慢滚烫?
是因为昨天在她发际蜻蜓点水的一吻,已经令他怦然情动难以自抑;还是因为按捺太久,在隐约察知她亦愿意回应后,就再难甘于沉寂,不愿再去想什么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近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