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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地方的牧民尚且不按户纳税,到了陇西地方反倒要按户了,未免有些过于死板。”
贺穆兰实事求是的说,“夏地既然风土人情和魏地皆不相同,就应该灵活变通,否则反倒生出祸端。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休屠人已经反了,该想的是如何消除误会,让休屠王和休屠人重新恢复以前的生活才是。”
按户收税,前提得有“户”。
户口绑定在土地上是常识,这些胡人都没有地,按户分简直就是扯淡。放牧又不是种田,收成是估算的出来的,若搁在她身上,她也不愿意固定交。
提出“按户分配”的,自然是魏国那一派的官员,这件事夏国曾有的官员都大力反对过,但税收关系一个国家的根本,所以这个政策最后还是由魏人来主导了。
贺穆兰是魏人,却觉得魏人制定的政策不好,让许多夏国的官员,包括赫连父子都很是惊讶。
库莫提却似是知道贺穆兰会说出这样的话,神态莫测地望向她:“哦,那以你的意思,竟是不同意打?”
拓跋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奇怪了,我魏国年轻一代中最会打仗的将军,竟然不愿意打仗。你不打仗,你的部下都吃什么?”
贺穆兰也不分辨,她知道特立独行的结果就是被世人当做怪人,所以只是轻笑:“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罢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能不打仗总是好的。不管怎么说,这些休屠人如今也算是我魏国人了。”
库莫提来这里,明为调查王斤之事,其实却是为了调查夏国诸族叛变的原因。就算有人挑拨,也一定是先心生不满有所怨怼,才能被人挑唆成功。
但在镇压的态度上,库莫提和拓跋焘是一致的。
敢劫掠平民百姓为质,这先河一开,魏国必当大乱。无论最后休屠打或不打,提出这建议的人都得死。
这人是不是休屠王,又或者休屠王愿不愿意交出整个人,就决定了最后是打还是安抚。胡族一向不按章法行事,说不定誓死不交也有可能。
想到这些,库莫提倒觉得直接打方便多了╮(╯▽╰)╭。
对于贺穆兰的话,赫连定和拓跋素都觉得不以为然。库莫提看了一眼席中的官员,什么表情的都有,从各自的神情中也能看出一点东西,心中微微有了数。
想来今日宴席一散,诸人离开太守府,是何派系、又与谁碰头,恐怕就一目了然。
只是要辛苦了那些白鹭官了。
拓跋素和库莫提小声商量了一会儿,最后拓跋素下了令,先火速将消息传报平城,长安和统万的大军做好战斗准备,明日清早在太守府再行就此事进行定论,究竟是打是招抚,总要确定合适的人选,还要准备辎重等物。
这一番好好的宴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高深想要的左拥右抱没有享受到,而他期盼的战争似乎被贺穆兰一番话一说也有了另外的发展,心中顿时失望至极,看向贺穆兰的眼神也变得幽怨了起来。
贺穆兰正支着下巴想休屠和羌人的事情,狄子玉既然没死,拉出去溜溜也许羌人不会那么疯狂,可现在的问题是狄子玉是重犯,恐怕没有人愿意冒着这个风险把他放出去溜溜……
她正思索间,却发现一个中年的文士站在了她的面前,正微微弯着身子看她。
这文士正是游家出名的大儒游雅。
贺穆兰哪里敢在这位面前托大,立刻站了起来行礼。游雅没有管她的虚礼,反倒把她手臂一抓,眼光大亮地问道:“听你刚才的说法,你对赋税和律法之事似乎也有所研究?你认为以休屠人这样的情况,如何收税才算正常?休屠人居无定所,又如何征税?夏国之前的方法虽好,可国库却有了损失,你可想过如何……”
他拉着贺穆兰唠唠叨叨问了一大串,把贺穆兰问的是脸上茫然一片,浑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研究赋税和律法的了。
倒是游雅身后的游可有些不好意思,在她身侧解释道:“我这叔父家学就是律法,而叔父之前曾做过县令和太守,所以……”
贺穆兰莫名地眨了眨眼。
所以啥?
你倒是说清楚啊。
“游大人,抱歉,我要借花木兰一用。”
一只大掌突然出现在两人的手臂之上,轻而易举的把花木兰引了出来。
“啊,颍川王安好。”
游可立刻行礼退后。
游雅满脸怒容地望着库莫提:“我和花将军商讨国策,王爷为何要打搅?”
“游使君,我们是来调查王斤的案子的,不是来这里讨论如何征税的。如今羌人的事情和王斤之案大有联系,我欲找木兰问清原委,还望使君行个方便。这事现在是你我的职责,不是吗?”
他似笑非笑,游雅闻言顿时语塞,只好拂袖而去。
库莫提目送走了游雅和他身后的游可,这才转过身子,一直引着贺穆兰到太守府后院僻静之处。
贺穆兰知道库莫提肯定有话要说,只垂手聆听。
果不其然,库莫提望着天空的圆月半晌,突然肃容问起她来:“花将军,你可知为何虎贲军会随我过来?”
贺穆兰一怔:“难道不是为了护送赫连公回京?”
库莫提点了点头。
“是,也不是。花将军,你刚刚说的都对,只有一点……”
库莫提微微叹息。
“杂胡反叛,这一仗,无论起因是如何,都非打不可。”
☆、第330章 是战是退
其实按照贺穆兰的真实年龄,库莫提和拓跋焘都像是小弟弟一样的年纪,可古时候的人普遍早熟,而库莫提和拓跋焘几乎是在刀枪箭雨、阴谋诡计里长大之人,论起心智的成熟和对政治的敏锐度,都不知道要超过贺穆兰多少。
但贺穆兰的长处并不是这个。
“陛下若需要我征战何处,我便去何处。哪怕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贺穆兰淡然地说道。
库莫提见她既不问为何要打,也不问如何去打,只问要打谁,免不了在心中赞叹拓跋焘的运气。
一位君主能遇到这么一位主将,可以说是莫大的福气。
“如此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库莫提神色一整,竟对贺穆兰微微一躬身,惊得贺穆兰连忙避让。
“王爷这是为何?”
贺穆兰惊问。
“我之前离开平城时,曾接到陛下的旨意,若夏地的胡人造反,着你我二人率领虎贲军和鹰扬军平叛。”库莫提直起身子,苦笑道:“可我以己度人,认为以你的心性,大概不会以雷霆手段镇压叛乱,而安抚这种事必须要雷霆之后才能施行,到时候若你当断不断,反倒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我便向陛下建议,让你不要参与。”
他说的坦坦荡荡,即使是这种在陛下面前扯后腿的事情,也说的天经地义。
贺穆兰对权柄原本就没有什么野心,对这军功更是无所谓的很,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
“你猜的不错,我是不喜欢这种仗。不过若是陛下有令,我依然会去。我并不是傻子,何时要狠,何时要慈,我还分的清楚。更何况是我去了,至少可以保证不滥杀无辜,又有何心理负担?”
“你风光霁月,所以我才说是我杞人忧天。”库莫提将贺穆兰高高捧起:“你竟然想得开,休屠人和羌人这边我便放心着手和你一起去做。至于陛下那边,我亲自写信解释。”
贺穆兰听他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子,都是为了探明她的态度,一旦她态度明确,并无抵触,正好架着她不得不跟他一起出征,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库莫提,叹出一口气来。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额头竟有浅浅的皱纹,可见平日里经常蹙眉。
而他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淡然稳重的,那只能说明他蹙眉的时候都是在私底下。以他的年纪,想的这么多,也未免太累了!
“库莫提将军……”她顿了顿,“请原谅我不称呼您颍川王,在我眼里,您还是那个黑山里威风凛凛,救援四方的鹰扬将军。”
库莫提似乎很喜欢她的恭维,竟笑得和煦:“其实我也喜欢别人称呼我库莫提将军。我明明叫库莫提,汉名却只取了一个‘提’字,其实并不喜欢汉名。你曾是我的亲卫,你我私交不错,便是单呼我库莫提也是可以的,只是你毕竟少年老成,若真放不开,喊我库莫提将军也无妨。”
贺穆兰听到他说自己“少年老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库莫提将军,你今日这一大番话,其实不必和我说出来的。陛下若让我出征,我便出征;陛下若觉得我不合适,想要换个人选,我便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