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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皇帝。
如今的大可汗是个尚武之人,虽然年仅二十岁,却自有一番恢弘气度,让人不得不拜伏与他。
大可汗不耐烦穿汉臣建议他穿的龙袍,反倒是一年到头甲胄和皮衣不离身。他身边的宿卫,各个都着明光铠,而且皆是武艺高强之人。
这是因为大可汗习惯于亲临前线,身先士卒,以至于身边宿卫不得不和皇帝穿的一样,为的是混淆敌人。
武艺高强,熟知明光铠,在军中打熬,气度不凡……
应当不是白鹭官。
白鹭官不会不认识他。善于刺探消息的白鹭若是不认识军中的险要之人,那也就白混了。
那就可能是陛下身边的宿卫,来军中刺探什么事情的。
是了,听说大将军被人参了“克扣粮饷”、“偏袒中军”,京中建议让拓跋范来黑山大营坐镇三军的呼声很大。
算一算,大约就是上次大点兵之前的事,若是那时候派了心腹过来探查……
那也不会从右军起步啊……
右军一群普通军户,能有什么用?
贺穆兰见这位高大汉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傻了,连手中的剑尖都朝下,也悄悄把单刀收了起来。
剑尖朝下是没有了敌意,或是示好,若是他一回过神,自己还提着刀对着他,怕是真要结下梁子。
她先前听到那一大串“拓跋什么”就觉得不好。能让皇亲来派出刺客,惊得他这么谨慎的,一定不是什么一般人物,大约也是拓跋家的人。
一口又说出中军将军尉迟夸吕的名字,更是让人吃惊。
两人都在胡思乱想,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持着“照胆”的将军猜测此人可能是皇帝隐入军中的耳目,倒对他没有什么敌意了。他与皇帝从小一起长大,自诩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和皇帝的事情,便是有宿卫军在军中,也查不出他什么错来。
他心中坦荡,也就不惧任何探子,当下收起“照胆”,扫了一眼花木兰。
“你就准备以后一直在右军待着?”
身为陛下的宿卫,应该在中军里查探才是。
贺穆兰也不知道这位将军怎么好生生的突然对她和颜悦色起来,而且说话还特别和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
“啊,那个……我是觉得在右军见识的东西会多些……标下见识浅,也没上过几次战场……所以才……”
也是,陛下的宿卫军都是从鲜卑大族、宗亲王室里找,最要紧的是忠诚,真要上过战场的还真不多。
他若是因为大将军之事而来,去受歧视最多的右军,反倒是看到的多些,历练起来也安全。
只可惜他是中军的将军,即使知道中军被偏袒多时,也不能说出任何不对。否则这下面的队伍不用带了,中军那一票“公子军”也得罪完了。
“既然是一场误会,之前就算是本将军得罪了这位兄弟。我叫库提莫,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来中军找我。”
此人生的是身材高大,姿容甚伟,当他和颜悦色之时,真是很难生出不满来。
所以说“颜值”的重要性啊,就算是之前差点命丧他手,贺穆兰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见他道歉,立刻就坡下驴。
“不敢,是标下……标下……”
她能说什么?
是标下穿您裤子太熟练的错?
“库提莫将军?库提莫将军?你在不在?在不在?”
一群家将呼啸而来,想来是主将走的太久,出来找寻了。
库提莫也觉得尴尬,对那边呼喊几声回应后,就和僵在原地的贺穆兰说:
“我知道你身份麻烦,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你的事的。陛下待我亲如兄弟,你若有要帮忙的只管说,我若能办到,一定鼎力相助。”
说完后,他一个唿哨叫过自己的马,翻身上马,朝着迎接而来的众将汇合,一起向着远处去了。
只留下更加茫然的贺穆兰。
什么身份麻烦?
他看出她是个女儿身了吗?这么厉害,只是抓着喉咙掐一掐……
我擦!
我没喉结!
贺穆兰打了个哆嗦。
花木兰虽然也有隐隐的喉结,并不明显,但要仔细一捏,就知道根本和男人的不太一样。但这个时代,不知道是营养不良的多还是发育的晚,男的喉结不显的也有不少,所以她这点破绽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
这下子贺穆兰更是心乱如麻,一下子想着完蛋了自己女子之身被看破了,一下子想着这将军人品真不错,看出来了她的身份居然还替他隐瞒,有什么问题还要她去找他……
就是扯到陛下是什么意思?什么亲如兄弟?
在显摆自己后台硬吗?
亲如兄弟,莫不是宗亲?
库莫提,库莫提……鲜卑语的“库莫提”,是“苍鹰”之意。
鲜卑人大多喜欢以动物的名称起名,例如现在这位皇帝拓跋焘,鲜卑名为“佛狸”,翻译成汉话,便是“巨狼”的意思。如今能直呼皇帝“佛狸”之人,世上已经是没有几个了,也许窦太后能喊一喊。他现在没有皇后,那些姬妾是不能直呼其名的。
鲜卑人起了汉名之后,并不抛弃鲜卑族原本的名字,要么当做字,要么当做号,在鲜卑人里,还是叫着原来的名字,比如说吐罗大蛮,读起来倒像是“吐个大木耳”,那罗浑是姓“那”的,罗浑才是他的名字,意思是“水蛇”,胡力浑的“力浑”则是“毒蛇”。
贺穆兰皱着眉头嘀咕了半天,总觉得这个库提莫熟悉的要命,待仔细一想,立刻知道了他是谁。
黑山大营里姓拓跋的一共只有两位,一位是拓跋焘的王叔“拓跋延”,这位是黑山大营一成立就在此坐镇的老宗亲,已经年过四十,这男人看起来至多二十多岁,一定不是拓跋延。
还有一位,便是中军赫赫有名的鹰扬将军“拓跋提”,十六岁入军营,五年内获得军功七转,位当正将,领“鹰扬军”精锐八千的宗室将军。
拓跋提的父亲河南王拓跋曜逝世的早,所以他的身世要比其他宗亲单薄。但拓跋曜生前是武艺出众的武勇之将,又和先帝是关系亲密的兄弟,所以军中无数将军都出自他的帐下。
拓跋提是他的长子,从小骁烈有乃父之风,他自父亲薨了以后,这些为国捐躯的王亲之后都是在宫中和拓跋焘一起长大的,接受的是同样的教导。
只是他偏好武艺,或者说只能偏好武艺,韬略等汉人的学术学的是一塌糊涂,人人提起他来,也只能想到“他有乃父之风,会是个好将军”云云,事实证明,他也确实一到十六岁就来了黑山,帮着拓跋焘冲锋陷阵去了。
他虽在中军,但“鹰扬军”是中军精锐,鹰扬军大半都是他父亲的旧部和家将,所以将令一出,莫敢不从。拓跋提只听从三军的大将军拓跋延和皇帝拓跋焘两人调遣,便是尉迟夸吕的面子也是不卖的,和尉迟夸吕的关系也不好。
拓跋提是坚定的皇帝派,从一开始到后来都是孤臣,按照花木兰的记忆,这位将军后来授勋时也是军功十二转的牛人,是和花木兰一般身怀紫绶金印的上柱国武勋。
只是一个是解甲归田的田舍女,一个后来是手持使节行走四方的车骑大将军,若不是他和汉臣关系不好,一直都是在军中坐镇没进过朝堂,否则还真不一定只是个车骑大将军。
一个皇室宗亲、精锐中的精锐、就算是后世的花木兰都要仰望之人,为何无缘无故要帮他?
难道真是英雄惜英雄?
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给他穿了下裤子和腰带?
贺穆兰的脸色扭曲了起来。
不是这么囧吧?
贺穆兰神魂不思的回了右军的同火之中,若干人等人已经干净利索的挑好了战利品,也把首级割了放好了。现在每一战得到的柔然人战马都有不少,这些空马拿来载战利品和头颅正是合适。
只可怜这些马来的时候驮的是自己身穿甲胄的主人,被拉走的时候只有主人的甲胄和主人的头,不知马儿要会说话,究竟会说什么。
反正没几匹马叫的和越影似的,还“咦嘻嘻嘻嘻……”
贺穆兰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带了出来。阿单志奇等人给贺穆兰指了指她的战利品在哪几匹马上,见她不但没有喜色,连表情也没有多少,禁不住都是一愣。
贺穆兰虽然最不重这些东西,对军功和战利品看的很淡,但大家在兴奋的时候,也很少扫兴。如今他们欢天喜地,按贺穆兰以前的习惯,也应该跟着微笑才是,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