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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的靳恒远,虽然一直在与旁人说着话,可某一根神经的注意力却从未离开过聂瑶。
靳恒远这时也起身离开了包厢。
在洗手间里待了好长时间,聂瑶才鼓起勇气出来。
抬眼间,她看到靳恒远正站在廊道里,笔挺的站姿,像是在等待。
“靳先生。”她走过去,声音温和地称呼他。
靳恒远转回身看她,毫无避讳,直截了当地说:“那个方宏的李总看上你了,”他劈头问,“你要是同意一会儿就跟他走,”他又停了下,“要是不同意也不用勉强。”
聂瑶脸上僵住,没有一丝表情,似乎没听懂靳恒远的话。
“你看到了,我们在谈一个投资项目,项目的资金数额很大,方宏集团是业内有名的投行。”靳恒远眼睛毫不退避地直视着她,“最重要的是,李总他人很大方,跟着他,你会有所得。”他逼近几步,“怎么样?同意还是不同意?”
聂瑶听到一半心下已是大惊,她仰脸看着他,眼底隐藏着愤怒、指责和失望,但很快,不足三十秒钟,她就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低头,声音有些压抑,但答的却是极干脆:“好。”
靳恒远却因她的回答而脸色一沉,看她的目光也跟着犀利起来。
聂瑶今天的装扮清新雅致,领口蓝色的花纹衬得锁骨很美,她的妆容不艳丽,但粉嫩的唇色却娇艳欲滴。
她有着美丽温婉的外貌,坚毅强悍的内心,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靳恒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辞很残忍,不只是对这个女孩子残忍,也是对自己。
靳恒远语气弱下去,试图努力挽回:“不想做不用勉强,不是非要你这么做。”
这一刻,靳恒远真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甚至害怕,害怕聂瑶会真的同意。
☆、第二十五章
可是聂瑶再次清楚地回答他:“好;我同意。”
靳恒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缓慢地点点头,转身回了包厢。
饭局后。
聂瑶坐进了香港老板的车子里;她隔着车窗看到靳恒远正在和那些人握手道别。
聂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而这冲动说不清源于何种情绪;源于委屈吗?不是的;委屈这种东西早就已经丢在成年以前了;源于失望吗?不是的,本来就不该有希望;何来失望之说;源于生存的压力吗?只能这么理解了,因为它一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李总坐回车里,立刻吩咐司机开车,他眼神色…色地盯着聂瑶,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啦。”
聂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挥开她伸过来的手,说:“我想下车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呀?明天再买啦。”
聂瑶指了指窗外的商城:“停车。”
前排的司机未停车,从后视镜里看自己老板的脸色。
李总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马上说:“买,要买,当然要买。”
车子停下来,李总随着聂瑶一起向商城里走,边走边豪气地说:“包包,鞋子,衣服,首饰,随便你买,我来付钱。”
商场门口。
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在不远处停住。
靳恒远坐在车里,望着进了商城的两个人,他手指敲击着身侧的车身,一下一下,犹如他此刻跳乱了节拍的心脏和凌乱的思绪。
靳恒远觉得自己做了件极违心又荒谬的事,就算聂瑶是那种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自己也不该给她搭这样的桥。
现在这样算什么?是卖了一个女孩,还是在拉皮…条?这和安排夜总会的女人给人完全是两回事。
而这样的试探,也不是他想要的。
人就像一枚硬币,都有两面性,是正,是反,更多时候是外力的推助,何况聂瑶年纪那么轻,她需要的是正确的引导,不是毫无退路的逼迫。
靳恒远的内心被失望和懊恼填满,他声音冷峻地吩咐前排的助理:“去把聂瑶给我带过来。”
助理小马原是靳恒志的助理,靳恒志去世后就自然跟了靳恒远。
小马一时有点懵,迟疑着答:“这么做,有点……”
靳恒远闭了下眼,再睁开,目光竟有些骇人:“废什么话,快去。”
小马恍惚间有一瞬的错觉,仿佛此刻正在和他讲话的是已故的那个靳老板,他们本就有着相似的容貌,而现在突然又有了相似的阴冷神情,和不容反驳的语气,果然是两兄弟,骨子里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把桀骜不驯表形于外,一个则是看上去温和内敛,谦和有礼,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脸,都是难伺候的主。
小马不敢再废话,讪讪地下了车。
就在小马向商城里走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慌慌张张地从商城里跑出来,白色的裙摆飞扬在身后,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在靳恒远的错愕中,聂瑶动作迅速地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靳恒远还没来得及让自己的司机将车子开过去,聂瑶所乘的出租车就已经开动,并很快地消失在了前方的车流中。
靳恒远望着,眼底渐渐浮上了笑意。
香港佬在商城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叫来商城的工作人员,把女洗手间给搜了个遍,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给耍了,气得一脸肥肉都在颤抖。
回家途中的靳恒远,心情却是极好。
聂瑶跑回家,衣服都未脱就奔进浴室,在里面打开了淋雨喷头。
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聂瑶站在水柱下大口地喘息,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想哭的冲动了,她一遍遍地在心里说:不要把任何人想象得太好,利益社会,没人做事是不讲回报的。
她需要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对于今天能做到这样的表面不惊不燥,她对自己说:做得还不错,如果能不要尊严地豁出去,应该可以做得更好。
她不自觉地笑起来,尊严算得了什么呢?既不能换成钱来读书治病填肚子,也不能让人活得更体面更舒适,尊严有时候是一种束缚,是阻碍成功的枷锁。
女人在社会上想要有地位,需要忍耐和牺牲的东西远比男人多。
聂瑶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无声大笑,她就是觉得好笑,笑自己何必这样狼狈地逃跑。
她想把自己的尊严狠狠地捏碎踩扁,然后扔得远远的,明天走出这个门,一切都还是如昨天一样,继续为生活努力,不做任何抱怨。
在浴室里待了近一个小时,聂瑶终于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周灵一下从沙发上弹起,问她:“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周灵表情有些怪怪的,像是欲言又止。
聂瑶走出几步,就看到了房门口的拉杆箱和几个大小不一的袋子。
“这是?”聂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个……”周灵吞吞吐吐,“叶晨现在住的地方不方便我去,所以……想……住一起。”
“住一起?怎么住一起?”聂瑶不明地问,“你们一起租了新房子?”
周灵点头。
聂瑶刚刚平稳的心情瞬间又跌回谷底,真是祸不单行,刚刚得罪了老板,这会儿又失了个好租客,难得遇到周灵这样模样乖巧,人又老实没恶习怪癖的合租伴,更何况相处这么久,对周灵还是蛮有感情的。
聂瑶看到周灵红了脸,有一刻的不明白,随后明白过来想到的竟是房租的事。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聂瑶从自己床底下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放的是她每个月的生活费,幸好最近用得省,里面的钱还应付得来,她取出一些钱,对周灵说:“我把你余下半个月的房租退给你。”
聂瑶把钱塞到周灵手里,问她:“你们租在哪里了?”
“在城西的心悦城,”周灵立刻来了精神,“叶晨租好了房子才告诉我的,我去看过了,房子是酒店式公寓,有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墙壁贴着粉色的壁纸,窗台是很宽的白色大理石,还有……”
周灵越说越开心,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腼腆,仿佛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酒店式公寓租金很贵,物业费也贵。”聂瑶只能听出这些重点,“你们不怕负担太重吗?”
“我也知道租金肯定很贵,可是叶晨说他手里有钱,叫我不用操心这个。”周灵越说声音越小,明显也很担心这些。
“你现在了解他多少?什么家庭背景?什么学历?”聂瑶擦着头发,随口问。
“叶晨身世很惨的,”周灵一脸疼惜地说,“他出生不久父母就离开家,外出务工,他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留守儿童你知道吗?他就属于留守儿童。”
聂瑶点点头,不接话,等着周灵讲下去。
周灵继续说:“他两岁多的时候,他爸在建筑工地摔死了,工头非说他爸是病死的,给了几千块钱就想打发了事,他妈咽不下这口气,到处上…访投诉,最后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