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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往日的压抑和不公都不复存在,未来充满希望。
他们提着鞋履争先恐后从船上往浅水里跳,跨几大步就来到岸上,不顾自己脚丫仍湿漉漉的,马上套上鞋子,兴奋地奔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突然,岸边密林里钻出许多士兵,火速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喝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士兵惊吓住了,望着手执利刃,敌视他们的士兵,呆愣在原地不动。
其中一位壮汉认出这些士兵的服饰是中原将士打扮,激动地上前:“我是来投奔潘大将军的,我要参军,我要去杀敌,我要……”他有些语无伦次。
领头的队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打断他的回答:“无论何人,只要是江南过来的都要检查。现在我要将你们全部带走。如果审查你们没有问题,你们就可以恢复人身自由,但如果你们确是江都王派来的人,哼哼……”队长冷哼几声,语气冷酷:“就有来无回啦!明白了吗?!将他们带走。”
士兵推搡着他们朝林间小路走去。
从船上下来的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人一旦过界,怎么就处处遭人猜疑呢?
“我们绝对是良民,在江南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跑到江北的。”有人试图辩解。“少罗嗦。”一名士兵上前啪啪打了他两个耳光,“还不快走。”
被打的人捂着红肿的脸颊,心惊胆颤地跟上众人步伐。
月儿低着头,走在人群中。战争时期,草木皆兵,何况他们这些人里有各式各样来路不明的人,龙蛇混杂,忠奸难辨。
“呃”,她忍不住胃里的难受,已经吐空的胃又一次翻江倒海。她急忙蹲在小路边,一次一次干呕。
“快走!”一个士兵举起脚要踢她,月儿猛地回头。
士兵一愣,随即收回伸出去的脚,盯着她看。“咦,你是什么人?”她已经恢复女装,可头发只长出几寸长,一眼看过去就异于常人。她原来一直披着头巾遮着头,可在船上呕吐时,头巾不当心给江风吹到江水里。
“我是还俗的出家人。”月儿站起身,静若深潭般的眼眸看着士兵,态度不卑不亢,有一种飘然出尘,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是该还俗,是该还俗。”这名士兵觉得她就是现在的模样,也比城里的所谓名妓要好看许多。江南果然出美女啊!
走了几里路,他们被带到一个大营区,军营里戒备森严,军纪严明。
他们不分男女,统统被关在一个用土块围起来,上面用茅草遮风雨的土囚里。里面幽暗狭窄,秽气浓重,估计已经一批批关了不少人,靠墙的地方有潮湿的痕迹,散发恶臭。
月儿的脸埋在两膝之间,浑身无力,头疼难受,这里面的空气令人窒息。
过了一个时辰,有人开门将他们放出来,带他们到一个大帐里。有文官模样的人坐在案桌后,仔细地一个个询问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到江北等问题,并手书下来,让他们摁上手印。
“大将军,今天又有一批人从江南过来,这是已经做好的笔录。如何处置他们?请将军定夺。”军丞汇报。
征西大将军潘世载正在埋头看军事地图,头也不抬地下令:“让他们屯边。”
军丞搁下笔录,领命而去。潘将军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月儿他们喝了些薄粥,每人吃了半张大饼,就马上出发了。月儿与几个年纪大的人坐在老马拉的车上,外面空气清爽,她感觉比在土囚里好多了。
他们疑惑,不知这些兵要将他们带到何处,想问问又惴惴,害怕被责骂。
月儿无所谓,她本来就没有去处,去哪里都一样。但她不知道,前路的危险性。
三日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将潘大将军案头的文件吹得四处飘散。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这些纸张一一拾起。潘将军也俯身将飘落在自己身边的纸张拾起,一张张摊在案头,分门别类归档。忽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桌上的一页纸霎那愣住了,紧接着他回过神,高声命军丞立即前来。
“这批人现在何处?”
军丞看了看笔录的落款日期,“估计他们已经到了边区。”
“立即备马。”潘大将军疾步走出大帐,跃上马,纵马疾驶。大队贴身近卫紧紧跟随,他们心中纳闷,不知大将军有何紧迫事,一刻不停打马奔驰。
潘世载心急如焚,他内心的懊恼难以宣泄,他竟然亲自下令将她往危险的区域迁移。
他们狂奔了一日,终于到达边区。那些贴身近卫各个身强体壮,才经得起这样的颠簸和速度。
边区的守卫长见征西大将军亲自突临前线,大感意外,忙不迭地上前招呼。
“这批人现在何处?”
守卫长接过一看,“哦,我将他们安排在源西。”那是最接近乌弥国的地方,时常有乌弥人领兵过来骚扰,烧杀强掠,无恶不作。
潘大将军一听,脸色阴沉得可怕:“快带我去!”他命令。
守卫长为难:“这不符合……”潘大将军作为三军之长,如此不计后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大将军出了意外,他不好交待。
潘世载现在哪管这么多,内心狂乱不已。她的处境非(…提供下载…)常堪忧,她如有意外,他是罪魁祸首。他怎么就那么轻率地决定了他人的命运。
他见守卫长尚在犹豫,俊颜已冷酷冰冷,不再与他多言,嗖地抽出长剑:“违令者斩。”守卫长吓得连忙跳上马,领着自己的人马,立即向源西方向奔驰而去。
潘世载紧紧跟在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忐忑不安,无法冷静下来。她不会出事吧。希望自己来得及,来得及挽回做出错误的决定。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片焦土,黑的黄的颜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被烧的房舍废墟里还有隐隐未烧尽的烟火,一缕缕冒出的白烟刺得潘大将军的双眼全是血红色。他紧紧咬着牙,似要咬断自己的牙齿,和着口腔里涌上来的血一起吞落。他紧紧握着双拳,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身上的痛觉怎比得上内心的疼痛。心脏似乎被利刃刺中,尖锐的疼痛引发五脏的痉挛,他更痛不可支。
他悔,悔,悔,悔不当初,悔之晚矣。
“昨夜,这村落遭乌弥人的洗劫,全村人要么被杀,要么被抓,无一人幸免。我们今晨才得到消息,赶过来一看,乌弥人已踪影全无。”现场的屯边小队长望着潘大将军变形的脸,战战兢兢汇报。
“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被抓?”潘大将军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朝小队长看去。
“因为被烧死的人身份难辨,目前统计不出。”小队长不敢与大将军对视,避开视线,才颤声禀告。
“被杀死的人中有没有年轻的女子?”潘大将军咬着牙问。
乌弥国地广苦寒,人口比中原稀少,对女子尤其是年轻女子一般不杀戮,而是抢掠。
“有一名,估计她不愿失了名节,奋力反抗才造毒手的。”
“带我去看。”
一名女子仰卧在废墟前,身上的衣裳被火烧掉,黑黑的躯体上,惟有一双眼睛死不瞑目,望着苍穹,透着悲怒惊惧。
潘世载站在那名烈女的尸体前,心情沉重:“将她好好安葬了。”
“是。”
潘世载转身离去。自己身为天朝大将军,没有保护好天朝的黎民百姓,让他们惨遭杀戮。惭愧,内疚,仇恨这些情绪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是她,幸好不是她。只要她有一线生机,他都要去拯救她。
第 26 章
月儿他们到了源西,正值黄昏。一轮红日像是燃烧的火球,将天边的尽头染得火红,一会功夫,它沉到地平线下,黑暗降临大地。
他们这些怀着一腔热情从江南过来的人如今无精打采,初到江北的兴奋被现实击退,那种激情已经荡然无存。他们现在只余生存的愿望,在这片一望无际,空旷的土地上苟且生活。
连日来,车马劳顿,不得好好休息。月儿吃完晚食,就困乏不堪,身体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深夜,一轮秋月高悬在空中,澄亮明净。村落里人声寂静,秋虫低鸣。
突然,嗒嗒的马蹄声惊醒睡眠轻浅的人,立即有人从床上爬起来,奔出屋舍,辨明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骇然失色。
他惊恐大呼,奔走拍打左邻右舍的房门。顷刻,平静的村落像炸了油锅,立即人声鼎沸,惶恐的村民从屋里出来,不知所措。
有人提醒:“快跑,乌弥人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