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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会”书记员
1912年元旦,南京成立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一番号令,万象更新,等到学生们度完寒假,重返文溪高小时,学堂已按照新政府教育部颁布的《普通教育暂行办法》的规定,改称为“学校”了,那个学监也有了新名,叫“校长”。然而,对学生们影响最大的,还是教育法令宣布对前清学部颁行的教科书的废止,初小、高小的学生再也不用读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提倡“五育并举”,即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感教育。这对靠着读经功夫授课的先生们来说,可是出了大难题。指望着新教科书指点吧,有关部门一时半会儿编印不出来;靠着自己的理解以救燃眉吧,说透了,这不等于是巾生扮了小花脸,自己出丑吗?于是三五天捱下来,学校里乱了套,闹哄哄的,先生不像先生,学生不像学生。
不过,这种状况对戴徵兰一伙倒是很合脾胃,他们早就对旧学堂的规矩厌烦透顶,只要是对着干的勾当,心里一百个愿意,更何况现在又有了政府的号令,大旗一挥,猎猎作响,一个个都成了冲击旧秩序的陷阵者,并且还追逐社会上正流行的结社风,发起成立了一个叫“青年会”的组织,以宣传讲卫生、禁止吸鸦片和反对女人缠足为宗旨,玩起了新潮。
戴徵兰是发起人,会长的位置自然不会留给别人。周念行笔头功夫不错,诸如“青年会”发起宣言、征集会友启事等舞文弄墨的事,都归他操持,毛善馀写得一手好字,戴徵兰选他当了书记员,总之,丁归丁,卯归卯,大小角色安排停当,“青年会”的活动便风风火火地展开了,逗得那些平时也为旧规矩所累的学生们技痒,纷至沓来,一下子搞得阵容壮大,名头响亮,成为学校里最显眼的学生组织。
毛善馀从来没有经历过自己当家、一呼百应的场面,尤其是看到曾经仰为泰斗的校长先生在戴徵兰面前平和谦恭的姿态,陡然间觉得体魄撑大了,许多过去敢想不敢说,或是敢说不敢做的禁锢,一下子都解放了。然而,孩子的顽性,怎及得上革新家们的理念,“五育并举”,到了“青年会”手里,便另有一番新内容:“军国民教育”成了每天早晨玩刀弄棒的习武活动,发展到后来寻衅打群架成了家常便饭;“实利教育”,开始还讲究名正言顺,搞个木工部,学点儿手艺。再往后渐渐地离谱,制成的小家具索性被拿到街上卖掉沽酒喝;“公民道德教育”更不像话,只要到“青年会”里转一转,那种烟雾缭绕、酒气熏人、赌具满地的场面,谁都知道最需要接受道德教育的是准;至于“美感教育”,几乎无从启口,除了议论女人的面孔和身段,就是唱唱黄色小调。后来有人回忆这一时期毛善馀的表现,说他赌钱喝酒均有爱好,也喜欢谈论女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像戴徵兰那么粗放,那么直抒胸臆,而是跟在后面应合,不随意挑头发动话题,不大声作惊人之语,即便笑,也常常是有容少音。
自诩人凤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民国临时政府的北迁和袁世凯的谋篡成功,“青年会”的黄金时代也告结束。不久,袁大总统在指使国会炮制的宪法草案里,写上了“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之本”的内容,一经公布,旧俗张目,包括文溪高小的那些老夫子们,马上闻风而动,联络上江山县的遗老遗少们成立了“孔教会”,发宣言,上呈文,对各种进步的社会活动和思潮大加鞭挞。“青年会”本来就不伦不类,再加上种种越轨行为的外露,已为社会舆论所不容,到了这时便成了软柿子,被人捏得皮破汁流。紧接着,袁世凯又颁布了《注重德育整饬学风令》,说是考察当今各学校实际情形,“其管理认真日有起色者实不多见,大多敷衍荒嬉,日趋放任,甚至托于自由平等之说,侮慢师长,蔑弃学规,准诸东西各国学校取服从主义,绝不相同。
倘再事因循,不加整饬,恐学风日坏,污俗随之,关系于世道人心者至大。。著教育部行知京师各学校校长,并督饬各省教育司长,凡关于教育行政,一以整齐严肃为之。学生有不守学规情事,应随时斥退,以免害群而示惩儆。”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青年会”可算是遇上灭顶之灾了。前一阵子好不畏葸的老学监立即抖擞起精神,东搜西罗,一下子列了“行为放任”、“言论悖逆”等七大罪名,勒令“青年会”解散,并且警告会中人,若不及时改过,即行斥退。
毕竟是一帮不够斤两的大孩子,忽见棍棒加顶,一个个都吓破了胆,乖乖地收敛起来。好在毛善馀的放浪形骸有影无形,稍纵即逝,惹人注目的只是戴徵兰之类,所以很容易就躲过了先生们的斥责。待一切恢复平静后,毛善馀想想那段放任的日子,心中还是挺留恋的,有时,在学堂外偶尔遇见比自己高一年级的戴徵兰,见他还是那副桀傲不驯的样子,心底里又像是充了电,热热的颇有激情。
不久,县里派来了一位姓周的先生,取代老学监当校长。他倒是治校有方,为了刺激大家发奋,宣布成绩优异的,可以通过考试拔擢跳级,提前毕业。毛善徐本来就把读书看得很重,忽然又有了新的刺激,动力不打一处来。
再加上忍得刺锥悬梁的苦楚,一番用功下来,居然能提前与戴徵兰、周念行等同期毕业。当时,还有一位与毛善馀同时跳级的学生,叫姜绍谟,江山廿八部人,他不仅与毛善馀同年,而且还是毛未过门的妻子姜春梅的本家。这次获得跳级的美誉,比毛善馀来得更不容易。因为他是当年春天考进文溪高小的插班生,年底就毕了业。好事者为之扬誉,点成“一龙一凤”,毛善馀听了十分欢喜,特在发榜前改了名字,叫毛人凤。
考入省立一中
高小生活结束了,按民国学制,再往上有中学校、甲种实业学校和师范学校。周念行、姜绍谟一鼓作气,考进了省立衢州第八中学。戴徵兰和毛人凤因婚约在身,准备先回老家圆洞房之喜。他们匆匆忙忙地送走了两位同学后,一路欢欢喜喜结伴而行,戴徵兰先到吴村乡喝毛人凤与姜春梅的喜酒,然后,毛人凤再去仙霞乡喝戴徵兰的喜酒。说来也巧,戴的妻子毛秀丛,是本县凤林乡人,查查家谱,与毛人凤同族,论辈称呼,毛人凤叫她姐姐。这样一来,毛人凤与戴徵兰除了同庚、同乡、同学的关系外,又多了一层姻娅关系。这该怎么说呢?两个新郎信一边喝着酒,一边掐数着种种不解之缘,扳落一个指头,干一盅,半个时辰下来,面红耳赤,肢软语塞,头抵着头站不起来,索性压着桌面睡着第二天,阳光灿丽,戴徵兰送毛人凤返吴村乡,两人信步田野,一阵阵泥香随风飘来,拂得青春充溢的少年人心绪跌宕不平。
戴徵兰问毛人凤,今后作何打算?毛人凤不加思索他说:“读书呀。”“那好”,戴徵兰稍稍紧了一下眉头,一拍巴掌爽快他说:“我们就一块儿去。”
来年,两人应期赴试,结果双双考入浙江省立第一中学,同窗之缘又有了续篇。
省立一中坐落在素有天堂之称的杭州城内,毛人风、戴春风(这时戴徵兰恢复了原名戴春风)来到此地,就像是梦游仙境一般,马上被那西子风光、六桥烟粉迷住了,遗憾的是,一中校规太严,平时住宿不算,连星期天外出,也得校方准假,否则就要受到处分。为此,生性不羁、喜好淫乐的戴春风把那舍监恨到了骨髓里,三天不骂睡不成安稳觉。毛人凤也有悔恼,觉得不该冒冒失失地考这所名牌学校。因为名头响了,开销也大,单是一年的学杂费、膳宿费,就要卖掉毛、姜两家十几担积谷。此外,再算上路费与平时的生活费用,毛人风为一个“穷”字所累,总觉得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一中的学生确实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居多,讲讲时髦,摆摆阔气,都显着身份,所以一中也被称为“贵族学校”,穷人家的孩子没些学业上的根基进不了一中,就算进了,冲着“寒酸”二字,也被压得没头没梢的。这种风气不可避免地强化了毛人凤的内心矛盾,一方面守着心志(他自诩人凤),不肯放下孤傲的情性;另一方面居势贫弱,蒙羞于同济而无力振翼翻飞。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自抑的隐忍旧习日趋加重,心态常常处在严重的失衢状况中。不知不觉戴春风就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依靠。因为戴家的经济条件比毛家要稍高一等,更重要的是戴有天生当头的魄力